李景始终都回想不起来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好像只有一个念头：往前走吧，柳原就在前面，只要你往前走就能看见他了。
飞速下坠的那几秒他倒是记忆犹新，如果死了柳原都不来看他，那就真白死了。
第三十五章 去找他
李景在ICU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柳原，青色的胡茬，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整个人透着颓废。他张开嘴想说话可发不出声音，急得皱眉，柳原赶紧凑上去听，他又用尽力气终于发出一点声音：“原哥，你好丑。”
柳原不气反笑，轻轻摸了一下李景的脸颊温柔地说：“可小景还是那么好看。”
李景也笑，他的肢体完全没有知觉，可脸上那点温暖的触感一下让他安心了，这个人还在他身边啊，之前的一切一定都是噩梦。
柳原陪在医院寸步不离的照顾，好像人生只剩下这一件事。可李景知道自己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以后脾气就变得更加古怪，柳原任他吵闹，哄到他冷静以后再陪他复健。
他们好像更近了，李景对柳原的依赖越来越严重，柳原也享受这种依赖，但元好的到访终究还是做了导火线，把这表面健康的关系炸得粉碎。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都能把在一起的这几年都在脑子里过一遍，柳原听着那边清浅的呼吸，和他一样倔强的不愿意先挂掉这个电话，好像这个电话挂掉，他们就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原哥，我在家里等你。”李景终归还是不甘心，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不敢听柳原的回答。
柳原纷乱的思绪好像终于被这句话打散，只剩下一个念头：去找他。
元好看着他急匆匆地往外跑什么都没说，能让他这么急着去见的人，还能有谁呢？
李景安静地坐着吩咐小博：“小博，把东西都收拾出来吧，原哥很快就来了。”语气很平常，但捏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爆出了微微的青筋。
他好像很笃定柳原会来，也会改变把房子租出去的决定，但小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小博没有质疑他的话，乖乖去收拾东西，他怕有一点犹豫，李景就绷不住了。
门被打开的动静很小，但李景和小博都猛地抬起了头，掩盖不住惊喜的神情，李景甚至站了起来。
李景的伤还很严重，光维持站立的姿势都很困难，没有人比柳原更清楚这点了，他不自觉地往前迈一步扶住，可李景马上甩开了他的手，冷笑一声说：“你还管我死活啊。”
柳原对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已经免疫了，又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坐下，自己坐到了对面。
李景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他不是来和柳原吵架的，为什么就忍不住心里这点委屈呢，人家的房子想怎么处理哪里轮得上自己置喙。
可柳原好像完全不在意，看到这个熟悉的李景他突然平静了，淡淡地说：“小景，你叫我来想干什么？”
客套礼貌，是柳原式的谈话方法，李景见过很多次和别人这么说话的柳原，和在自己面前的温柔完全不一样，有一次他还和柳原开玩笑：你这么假，别人还说你好，都什么眼神啊。
可他没想到，有一天柳原也会对他戴上这副面具，他突然有点慌，不想再顾及什么面子，直接说：“我没签约，是因为你。”语气硬邦邦的，只有自己知道其中几分羞涩和期待。
柳原的确诧异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小博确定，小博赶紧说：“对的柳原哥，老板真的没签那个剧本。”
李景像做了什么好事求表扬的小孩，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柳原，可柳原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喜出望外，还是淡淡的点了下头说：“你现在的身体的确不适合这么大的工作量，还是好好和大刘商量一下再说吧。”
“我说我是因为你所以没签的。”李景脸色有点白，但眼睛的光更亮，死死盯着柳原。
柳原心里没波澜是假的，可支撑他这么着急来见李景的那股力量好像突然消失了，他知道李景在期待什么，可迟迟不愿意回应，还在打太极：“我们都分手了，你没必要再考虑我的想法。”
李景眼睛都红了，好像一下被打弯了脊梁，心里的无力感越发明显，低下头说：“是我欠考虑了，不好意思啊柳总。”
柳原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为什么自己看到李景受伤比被他伤害还要难过呢？
他清清嗓子，艰难地继续说：“小景，随意处置这个房子是我的错，我可以把它送给你，这以后还是你的家。”
还是他的家？他以为自己是稀罕这个房子吗?也许在柳原眼里，自己就是这样爱财如命不知廉耻的人吧...
李景根本不敢抬头，只是握紧了拳说：“不用，我还有一点积蓄，买这个房子还是足够的。”好像这么说就真的能摆脱自己如影随形的自卑和在这段感情里的不平等。
纠缠这个问题没意义也很搞笑，柳原没再接腔而是很认真地说：“小景，我说过很多次会一直陪着你，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我们的确没办法走下去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好，你懂吗？”
“我懂个屁，柳原你能别这么虚伪吗？”李景终于抬起头吼，因为憋泪眼圈红红的。
他也想像柳原一样云淡风轻地说一句：“虽然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好”，完成一次体面的分手后的对话，可是不行，就算互相攻击到撕破脸皮头破血流也好过这样像是已经完全释然。
第三十六章 不破不立
柳原几乎是落荒而逃，只留下李景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自嘲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谁。
柳原的确被他问慌了，他以为这样的应对足以体现他向来的做人准则：宽厚温和且足够体面，但李景竟然觉得他虚伪，他不过是又变回原来那个正常的自己而已。
李景没签约的消息很快通过大刘传到了董力耳中，他先是震惊再就是担心，难不成李景还不死心想继续缠着柳原？他顾不上和柳原上次见面的不愉快，又打了电话过去，柳原的声音有些怪：“董力，有事吗？”
董力小心试探着问：“原哥，你...李景还有和你联系吗？”
柳原觉得有些奇怪，董力应该只知道他在医院照顾李景，怎么还会问有没有联系呢？但他没直接说，继续问：“怎么了？”
“他是不是又去找你了！原哥，你别傻了，他都能答应和欧洋拍戏你就知道他有多不在乎你了。”董力在那边气急败坏，几近是吼了。
不用多说，柳原也马上联想到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知道是董力捣乱。董力这么和他说话也就是不在乎让柳原知道了，他觉得柳原清醒以后一定会感谢他，最不济也不会怪他。
可柳原几乎是马上怒上心头，恨不得直接挂了这个电话，但忍了忍还是克制地说：“董力，你搞这种把戏幼不幼稚。”
“我这是帮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一个爱慕虚荣还出轨的情人，你到底被下了什么蛊还舍不得他啊？”
“我说过，他不是我的情人，是我想过要一辈子的恋人。”柳原被这几个刺耳的词语刺得喉咙发干，也压低声音吼。
“那他呢？他要是也想过和你过一辈子就不会做出这种丑事了。”董力的语气越发冷静，居然有点循循善诱的味道。柳原讨厌这种所有人都觉得他傻他不理智的语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别墅，脸色发白一点精神都没有，没人忍心再拦下他说话，看着他一个人回到了房间。
李景一个人在那个房子里呆了很久，如果有人能同时看到这两个人，就会发现他们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看起来毫无波澜像是单纯的发呆，但其实眼神空洞的可怕。
小博不敢让他坐太久，这是医生明令禁止的，只能用最和缓的语气提醒：“老板，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医院吧。”
李景很乖地要站起来，但腿好像不听使唤，幸亏小博就在旁边等着才没摔倒，他好像一下回了魂，还笑了笑说：“我都忘了我是个残废了，走吧，回医院，怎么活不得活着啊。”
小博不知道该心疼还是该庆幸，耷拉着头扶着人下楼回医院。
晚上没有柳原，李景反倒睡了个好觉，一大早就神清气爽地和小博说话：“大刘哥那边估计是帮不到我了，好在这几年演出我也攒了不少积蓄，还能支撑到出院，以后就算恢复好也是腿脚不便什么都做不了，但好歹活着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