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CP完结】(30)

傅芝钟在休假时,是无甚么架子的人。他对旁人也不过是颔首,便掠了过去,不讲求虚礼。

十足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做派。

刘蝉并不关注这些楼中遇见的达官贵人,他也不过是那些贵人身边跟着的夫人姨太冲他行礼时,假笑两下。

他不喜社交,对南国里这些喊得出名号的人,也不关心。顶多是知晓他们的名字、八卦和那些个爱恨情仇——那是给刘蝉解闷用的。

步步相走,刘蝉被周身这些花给夺去了眼。白中嫩黄的九里香、五大瓣浑圆的花瓣舒开的橘色凌霄、素白花瓣玫红花边的西府海棠、还有其它一些刘蝉叫不出名字的花,一盆有一盆被放在高低错落的木架上,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但傅芝钟此行目的并非是为了这些花,他是要去花石楼最里面的那处兰丁阁,拿走自己订好的几盆名贵兰花。

兰丁阁里的兰花说是举世无双,每卖一盆便是少一盆,都是遗世的独品。连分株都是难求一束。

不过也不急,南国里的人都知晓规矩。就算是进这花石楼最早的人,也不论傅芝钟是预订拿花,还是去挑选兰花,他们都会等着傅芝钟进了兰丁阁,挑选完兰花后,再施施然进去。

没人敢与傅芝钟抢——除了立知秋。

“这盆、这盆、还有这盆!都给我包起来!”才一踏进阁里,傅芝钟和刘蝉就听见立知秋颇有特色的嗓音,“我全都要!”

立知秋说着,像阁小孩一样高举着双手,还顺便欢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次是我赢了!我要在傅芝钟之前把这些花都买下来!”

刘蝉,“……”

他哭笑不得地看向傅芝钟。

傅芝钟抿着嘴,脸色略黑。

管理花石楼的掌柜自然是看见傅芝钟来了,他满头大汗地捧着立知秋这位爷,“爷……爷……您要不看看这后面是谁来了?”

掌柜颇为委婉地说。

立知秋疑惑地嗯了一声。

他转身去看,毫无悬念的,他看见了相携而来的傅芝钟和刘蝉。

“呀!傅爷!”立知秋丝毫不心虚地和傅芝钟打招呼。

打了招呼以后,他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刘蝉,“夫人!你也来了!”

立知秋往刘蝉那边凑。

刘蝉对立知秋礼貌地笑了笑,不留痕迹地往傅芝钟怀里挤了一下。

他可承受不了立知秋这样的热情。

立知秋是傅爷智囊团中的一员。

他虽然是其中最年轻的,不过弱冠,但是名声极大,素和北方的止夏被时人称作是南秋北夏。

傅芝钟曾与刘蝉说过,‘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立知秋更聪明的人了,止夏与他相比不过是多了几分世俗。’

只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不知怎么的,却是天性浪漫,宛如稚子。他不懂尊卑也不晓得分寸,一贯是任性而为。

有时刘蝉听闻立知秋做的一些事都瞠目结舌,诸如什么因为怕冷,在政厅里裹着棉被上职,因着嘴馋,叫副官排一下午的甜品铺子的队。

也就只有傅芝钟这样的上位者,会心平气和地待他了。

“傅爷,我把你肯定喜欢的兰花都买下来了!”立知秋一点也不怕死地和傅芝钟说。

语气间全是得意。

傅芝钟懒得理会他,就只拿余光扫了立知秋一眼。

他是清楚立知秋这脾性的,越是理会他,他就越是洋洋。整个人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本来也是先来后到的道理,立知秋先买那就让他先拿去就是了。傅芝钟也并未觉得有什么。

于是傅芝钟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带家仆与你搬了吗?”傅芝钟只问。

果然,立知秋被噎住了,他脸上的笑都凝滞了一瞬。

立知秋最讨厌出门带人了,若不是平日傅芝钟强行勒令要求,他行动周围必须有警戒安保的人,立知秋早不知道一个人浪到哪儿去了。

旁边的刘蝉看着立知秋陡然垮下来的神情,忍不住轻笑起来。

刘蝉挺喜欢立知秋这人的。

因着立知秋那声‘夫人’而非‘太太’,也因着立知秋身上那少有罕见的纯粹灿烂。

他想,傅芝钟应当也是喜欢立知秋这下属的。

立知秋今年弱冠,恰好是傅芝钟的稚子傅晚玉的年岁,而立知秋又是那少年气的样子,叫人难以不喜。

虽说立知秋总是没有章法,不懂规矩,但是这世道,放浪形骸的人多,满怀赤子之心的人却是稀奇。

“傅爷,何要捉弄人。”刘蝉难得开口,与立知秋解围,“恰好我们来时带了些安保的侍从,允两个过去护立先生的安全不就好了?”

立知秋闻言,可怜巴巴地看向傅芝钟,跟个讨糖讨压岁包的孩子似的。

傅芝钟看看立知秋,又看看刘蝉,刘蝉正冲他眨眼睛。

最终,傅芝钟有些无可奈何地点头。

尽管刘蝉不说,然傅芝钟是知晓刘蝉心喜立知秋的。不是有任何暧昧旖旎之色的喜欢,而是一种长辈对孩童的喜爱。

立知秋此人说他精明吧,却又不懂人情世故,到处惹是生非,傅芝钟自己都继续不清为他善了多少次后。

但说他没有常识呢,他却又每次都恰到好处地与人相处,让人气急却不会败坏。就跟个聪明的小孩子似的,惹了爹,知晓找娘庇佑。

只能说这孩子确实是聪明着。

得了傅芝钟首肯的立知秋又趾高气扬起来,他美滋滋地挺直了腰板,吩咐掌柜的,“把我点的花都给我包好了!”

掌柜擦擦额头的汗,点头哈腰地应下来。

“傅爷,今年上好的兰花可都被我给包了!”立知秋说,“为着抢在傅爷的跟前,我可是天没亮都蹲在这楼外了!”

他颇为沾沾自喜。

傅芝钟和刘蝉对视一眼。

刘蝉嘴角含笑地望着立知秋,不言不语。

傅芝钟却少见地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他无数次庆幸立知秋不是傅府里的孩子,否则他定能被这逆子给气笑。

“立知秋,我是预订的兰花。”傅芝钟缓缓说。

“我这番与小蝉来,不是来选花的,是把订好的兰花端回府的。”他说。

立知秋脸上的笑又一次垮了下去。

第24章 立春(三)

二十四.

下午小憩过后,傅芝钟便和刘蝉一起去了书房。

春节时,傅芝钟还是要写几幅对联,送给自己的亲属下官以示亲近的。这样的礼物虽不贵重,却表明的是他的一个态度。

刘蝉照旧在一旁给傅芝钟铺纸磨墨。铺纸时,傅芝钟突然问了他一句,“小蝉,你要不要写?”

刘蝉噘嘴横了傅芝钟一眼,“傅爷尽会打趣我!”

刘蝉的字是真正地写得难看,跟狗爬似的。但这也不怪他,毕竟他从小连吃饭都是问题,更不要说读学堂。连自己的名字,刘蝉都是前些年由傅芝钟教的。

不过到底是跟了傅芝钟这么多年,刘蝉虽然字还是一如既往的烂,但他研墨研得很好。

“那倒也没有,”傅芝钟拿起旁边的紫毫笔掂了一下,“左右可以看。”

他看向刘蝉说。

那意思便是指刘蝉的字虽丑,但还是能辨出是什么字的。

刘蝉哪里还没听出傅芝钟话语间的笑意?他含嗔地瞪向傅芝钟,上扬的柳叶眼里全是娇怒掺半的姝丽。

傅芝钟沉吟片刻,又说,“若是小蝉替我写了,南国的字体怕就是可多增一例了。”

这倒是真的。

就算傅芝钟糊一团墨团到对联上,也有的是人振振有词地捧说这是“新字体”。反正有受众就能被称作是江湖体。

而傅芝钟糊的那些墨团,时人看不懂——能看懂才奇怪了——多半都会说这是“洋字体”。说不定取名还是什么“碧毅欧特佛字体”,“娥莓忍字体”这种糊弄自己,也糊弄别人的名字。

刘蝉听傅芝钟这么说,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看着神色始终平平的傅芝钟,心想,这南国多少人都以为傅芝钟是不苟言笑、刻板冷酷的,但谁又知道,傅芝钟那些不动声色的讽刺与幽默?

就像这世间无人所知傅芝钟也曾少年意气风发、桀骜叛逆不驯的岁月一样。

“傅爷,莫再挖苦我了,”刘蝉往傅芝钟身边蹭,挽着座位上傅芝钟的胳膊摇晃,“再挖苦我,我就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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