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CP完结】(23)

“六太太何须如此逼迫于我?”沈璐问。

刘蝉轻笑出来,他的柳叶眼半眯,温软的骚气乍现,“我如何逼迫你,沈璐?我不过是告诉了你后果罢了。”

“是要你一人前去你那尼姑庵,害得其他人流离失所,还是好好地待在府里,你自己衡量清楚罢。”他说。

沈璐叹了一口气。

“何必将那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她说。

刘蝉却微微噘嘴。

“大夫人说这话真是有失偏颇,活像我是多大的个坏人似的,”刘蝉嘟囔说,他脸颊两边鼓鼓,面上全是一股故作的孩子气,“但是这无辜究竟会不会被牵扯,难道不是大夫人你决定的吗?”

“她们的生死可都放在大夫人你手上了。”刘蝉笑眯眯道。

沈璐阖上眼。

她继续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连一丝目光都不再透出,似乎看都不想再看刘蝉一眼。

刘蝉清楚,沈璐这是在无声地拒绝自己。

显而易见,她并不认为刘蝉有能力将寿山那座尼姑庵覆灭。毕竟那座尼姑庵香火旺,经常布粥,也很得人心。傅芝钟不会允许刘蝉这样做的。

然而刘蝉却也没急着和沈璐证明,自己究竟敢不敢,能不能。

他笑着,话锋一转,“我看呐,大夫人如此抗拒去祭祖,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叫大夫人不愿意去呢?”

沈璐不为所动。

她依然闭着眼,不看刘蝉。

刘蝉继续说,“我猜,是不是那祭祖山的另一头,有两个连着的矮矮的小山包——令大夫人不想去面对了?”

他用一种调笑的语气说。

沈璐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

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对面年轻姣美,盛气凌人的刘蝉。

这一次她的眼里再也没了如佛的心平气和,浓烈粘稠的晦暗在她的眼底流动。像在河底潜伏的毒蛇。

但也不过是一瞬,突然如同暴起的沈璐又恢复了平静。

她低垂下头,静静地说,“我听不懂六太太在说什么。”

刘蝉啧啧几声,状似惊奇,“大夫人当真是皈依佛门了啊。现下大夫人是六根清净,什么凡尘俗世,都要抛得一干二净了不是?”

沈璐不语。

这确实是这几年她在做都事情。

不论是去尼姑庵受戒,诵读抄写佛经,还是与高僧手谈论道——都是为了让她自己六根清净,尽早归依佛门。

“只是可惜啊——”刘蝉拉长了声音,慵懒道,“可惜这皈依佛门,要的是了却凡尘,大夫人你在凡尘欠下了那么多的因果,哪个佛敢收你呢?”

沈璐捏着佛珠的手紧紧相握。

浑圆的珠,仿佛要被她嵌进自己的肉里。

沈璐闭紧眼睛,咬紧自己的牙。她在心里默默地诵了一遍又一遍的佛经,企图让自己再次静下来。

而刘蝉却没有兴趣再和沈璐耗下去了。

他看着沈璐那副隐忍的模样,觉得索然无趣起来。

刘蝉施施然起身,裹着自己的貂皮大衣,居高临下地看着座位上颜色素淡的沈璐。

“沈璐,话我只说一遍,我说我要一把火烧了你的尼姑庵,我就会做到,只要里面的人都被烧死烧光了,谁会知道是我做的呢?”

刘蝉笑着说,“你尽可以待在你的尼姑庵,左右不过我向傅爷撒娇示弱几句——你认为,傅爷是更偏信我,还是你这个狼心狗肺之辈?”

他说完,看也不看座位上静默的沈璐,拂袖走向门口。

他那身奢华亮丽的皮草,把他衬得越发傲气。

刘蝉皮革制的短靴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一声又一声,压得人踹不过气。

沈璐睁开眼,目光沉沉地盯着离去的刘蝉。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刘蝉的大丫鬟秋狸,还在门口处守着等他。

直到刘蝉和他的大丫鬟走远了,沈璐还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在座位上静坐,久久无语。

整个主楼又静了下去,沈璐又开始拨弄她手心里的佛珠。

屏风后面她在刘蝉来之前就煮的那壶青梅小茶,早就熟透,醇厚的茶香,青梅的酸涩和屋外花的芬芳,在屋里潺潺。

不过几许之后,沈璐又是那个傅府里归顺佛门的大夫人。

翠玉托着茶盘,有些怯怯地上前给沈璐施茶。

平日这些工作是轮不到她的,吉祥总是要与她抢。

只是今日不知怎么了,一向爱在大夫人面前凑的吉祥,却安静得像只鹌鹑。如此,也只好翠玉上前服侍沈璐了。

沈璐依次听到翠玉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滚滚的茶水从紫砂壶坠入茶杯的声音。

她徐徐地睁开眼。

不出所料,她面前的,是自她嫁入傅府就伴她左右的翠玉。

“翠玉。”沈璐忽而开口,唤了声翠玉的名字。

翠玉说不了话,她俯身,对沈璐笑了笑。

“翠玉,我把你毒哑了,你可恨我?”沈璐看着翠玉,淡淡问。

翠玉手一抖,滚烫的茶水一不小心淋在了桌上。

而沈璐的眉眼间,却无悲亦无喜。

第18章 春节(三)

十八.

春宴来时,沈璐果真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了家里。

刘蝉听秋狸说这事时,漫不经心地吹了吹自己手中的热茶。

“希望沈璐别再叫我烦心。”刘蝉抿了口赫红的茶,这茶叫碎银子,泡出的味道无苦而糯香。

秋狸一面给刘蝉泡着茶,一面含笑回复,“太太且放心吧,大夫人也应当是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刘蝉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

“道理谁都懂,”他盖上茶盖,把茶杯置到桌上,懒懒地躺靠在自己的贵妃椅上,“但是懂,是一回儿事,做,又是另外一回儿事了。”

秋狸是知晓刘蝉的。

她晓得,此时刘蝉定是心中郁郁。这种郁郁倒也不是烦躁苦闷,而是每次他见过沈璐过后,都有的一种不舒坦。

秋狸放下手里的茶壶,她拿着小毛毯,盖好刘蝉的小腿和脚给他保好暖,“太太不要再为此事忧心了,想些开心的事吧——您看这春节了,先生休沐,太太不是又有大把的时间陪着先生了吗?”

秋狸宽慰道。

刘蝉脸上的阴郁果然缓和不少。

一年到头,傅芝钟就只有冬日春节与夏日酷暑,有时日相对较长的休沐。而也只有这些休沐日他才可以换下军装,穿上便服待在傅府。

这一两年局势紧张起来,傅芝钟的夏日休沐基本都被削减个干净。刘蝉不高兴也没有办法,毕竟大局面前,由不得他耍小脾气。

所以这春节休沐便显得尤为可贵。

刘蝉侧躺在长椅上正想要对秋狸再说什么——屋里的大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几声,不重不轻,不急不缓,刘蝉和秋狸讶得对视一眼。

今日并无谁相约过刘蝉才是,怎的突然就有人来登门了?而且前院还没有任何传报,直接便来敲门了。

“你且去看看,是谁来了。”刘蝉对秋狸吩咐道,“是不是哪个丫鬟有什么事情。”

秋狸应声,走去门口。

而榻上的刘蝉亦起身,不再懒倒。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心跳极快,就跟要蹦出来似的。

刘蝉捂了捂自己的心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门口,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等了几许,秋狸没了点动静,甚至都不传声,刘蝉心里奇怪正弄,这来者是什么人?还是门口发生了什么,秋狸还不回来?

刘蝉不再等,他穿上鞋也往门口走去。

“秋狸,怎的不出声,这是被……”他埋怨地说着,走到玄关处。

而刘蝉话还未说完,他随意地一抬头——这才看清了门口的人——

门口的人身着着军装,亦是淡淡地看着刘蝉。

那人嘴边轻浅扬起,似乎带了半分薄薄的笑意。

“傅爷!”刘蝉小脸上原先的埋怨尽数散个干净。

他的脸庞像是被点亮的花似的,满脸都是璀璨的惊喜,他的眼中全是晶亮,“傅爷!”

刘蝉又大声地喊了出来。

刘蝉叫着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名字,跟兔子三连蹦似的蹦进了男人的怀里。

“傅爷!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刘蝉伸出自己白皙的手臂,环着傅芝钟的肩,脸上的兴奋怎么都消不下去。

他本来还以为,傅芝钟最早也得明日才来归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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