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素袋,反手一倒,一枚四棱角型的飞镖落入掌中。
仁宗眼神示意旁边的大太监将其收好,才要说话,就听程月兰又道:“敢问侍卫大哥借佩刀一用。”
侍卫看向皇上,得到允许的眼神之后,将随身佩刀递给了她。
程月兰拔出利刃,精准快速地在右肩上划了一道。
仁宗挑眉,就见她顺势撕裂肩部的衣衫,露出一段臂肩。靠近臂窝之处,肌肤破损,鲜肉外翻,尚未长好,分明是处新伤。那伤处红黑相间,和旁边一块红色胎记相映,更增几分冲击。
“啊——”
一旁的刘太后似是被这伤口吓到,惊叫一声,‘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撑着桌沿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
仁宗看向身后一个年纪稍长的侍卫,侍卫顿时会意,向前几步,正巧挡住刘太后的视线。
“此事我已知晓,你且安心在宫中为太后调理,展侍卫那边我自会还他青白。你的封赏还作数,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和太后说。”
仁宗说完便摆驾回宫,一行人自是拜送不提。
且说自这日之后,刘太后对程月兰态度很不寻常。之前虽说也是温和,但终究是高高在上的怜悯更多。如今却是发自肺腑的关怀,可却让程月兰倍感不适。
刘太后最近总乐意问她一些来开封府之前的事情,程月兰本是半途穿越而来,哪里知道这些?每次只好编些差不多的话来应付。
这日太后午膳过后,又拉着她闲聊。
“说起来,你来开封之前家住哪里?”
程月兰上次被问到这个便糊弄了过去,哪里想到刘太后还会再提起,便只好随口答道:“民女曾在金州居住。”
“金州?”刘太后皱起眉,又问道:“那你家里人呢?”
“父母早亡,只剩我一个。”程月兰怕这刘太后还要深究,只好寻了个最简单的回答。
刘太后看她的眼神古怪起来,似乎是不信,又似乎是怜惜。
她盯着程月兰看了良久,就在程月兰被看得浑身发毛准备告退的时候,她又问道:“你可有什么心愿?”
程月兰一怔,不知她这是何意,便从大义上答道:“要说民女的心愿,那大概就是希望包大人和展侍卫早日洗清嫌疑,开封府恢复如常。”
“以后你不要再自称民女了,”刘太后突然说道。
程月兰有些惊讶地看了太后一眼,只见她一双眼睛目光深沉地盯着自己。她一时不知太后何意,恳切说道:“民女来开封之前险遭意外,是展侍卫不顾安危救我于危难之中。之后又是公孙先生悉心医治,包大人好心收留,才使我得以存活于世。我这一生,父母早亡,也无亲属,只把开封府当作自己的家。近日开封府遭人诬陷,包大人和展大哥都被监押不知后事如何,我现在只希望他们能够洗清罪名。”
刘太后紧盯着她,一手扶额,深深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你心中所愿,不过是个开封府和一个展侍卫。”她伸手阻止了程月兰的解释,接着说道,“你放心,这个愿望会实现的。现在你且回房歇息去吧,瞧瞧你这两日瘦成什么样子了。”
程月兰见太后如此说,也只好先行告退。
何曾想没几日圣上就当朝宣程月兰觐见。
先是一道圣旨,表她治愈太后有功,得太后眼缘,特封为“清兰郡主”,赐宅院良田不提。
程月兰没料到是这种发展,一面领旨谢恩,一面暗想其中缘由。
要说为太后治疗心疾已有一段时日,怎地今日才有这番奖励。再者,昨日刘太后与她谈话言语之中确实有些异样。思前想后,唯一的变化便是上次圣上去太后宫中,她当面陈情之后,刘太后对她便与之前不大相同。
程月兰领旨告退,路过庞太师身旁,被他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弄得一头雾水。
有哪里不对,她此时终于无比确信。
程月兰仔细回忆之前种种,刘太后一向高傲自持,印象中唯一一次失态便是上次她陈情圣上之时,割裂衣衫,露出肩伤。当时太后似乎很是震惊,从那之后对她的态度又亲近许多。
她心中大惊,有一个不敢想象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莫非自己这身体原来是刘太后之女不成?
程月兰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她醒来之后便是在毒王谷,几年都没听说有人寻她。到开封府之后,虽然包大人发了告示,也不见有人来找。从她见到刘太后第一眼起,就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想来便是母女亲情所至。她肩上那个兰花胎记想必就是太后认出自己的缘由。而刚刚庞太师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对她的一种意外和警告——没想到她还活在人世,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程月兰只觉得心跳如雷,背后寒毛立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她觉得自己似乎无法面对刘太后,在知晓了这些事情之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太后宫中的大宫女来寻她,行了个对着郡主的礼,说是太后在等,请她过去。
程月兰随她先去太后偏殿换了郡主礼制的常服,才去见太后。
刘太后见她这身打扮,倒是高兴起来。程月兰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一时之间心中叹息。
“虽说你平日冷冷淡淡,那身素衫倒也合你气质,”刘太后心情颇佳,点评起她的服饰,“不过这身衣服倒更适合你,衬得人精致可爱。”
“可不是,我瞧着宫里的那些个公主也没有清兰郡主这气度。”周围的宫女见太后难得高兴,也顺着夸赞。
程月兰心中纠葛,想到当初刘太后狸猫换太子的手段,实在很难和眼前这个温柔的太后联系到一起。
刘太后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以为她是面薄,又见她得此殊荣,却不骄不躁,心中更加喜爱,只觉得果然是自己骨肉,气度和眼界自是非凡。
“你也用不着羞,过两天还有喜事,到时候你再害臊也来得及。”
程月兰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刚要张口,就听太后说:“我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心疾噩梦缠身多年。幸得你来,我这病竟然好了很多。我现在只希望有个贴心的人在身侧,没事来宫里陪我喝口茶下盘棋,你可愿意?”
开封府众人归位 李妃案初露端倪
刘太后这话让程月兰不知如何作答。
要说愿意,开封府还住着一位李太后,一生孤苦,受尽蹉跎,全仗刘太后当年所赐。
要说不愿意,一来这话说出来好不识抬举,且恐刘太后多心;二来自两人相见以来,这刘太后对她着实照顾,她实在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
正在踌躇之间,刘太后又体贴道:“我知道,你还担心展侍卫。你放心,过些天皇上就会把他放出来了。你半生凄苦,从今往后只需把我当作你母后,我自会照拂。”说着,眼里一片慈爱之情。
程月兰听说,连忙行了个大礼,恳切道:“能得太后如此厚爱,月兰感激不尽。但臣女从小长在江湖野莽,恐在宫中行为不端,冲撞贵人,还望太后垂怜。”
刘太后见她这样,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既然你如此坚持,那过两日你便回开封府去吧。”
程月兰自是谢恩不提。
待她回到开封府之时,阖府上下都以郡主之礼相待。
程月兰自是不受,几番争辩之后,才又恢复之前的相处模式。
没过几日,果然展昭无罪释放。令程月兰惊讶的是,包大人也一起回来。
包拯回府之后,先是问过公孙策这些天开封府的情况,见并无异常便放下心来。
又问程月兰在宫中如何,程月兰一一回禀,连带着刘太后对她的不同之处及其缘由也未曾隐瞒,包拯听后倒是多看了她几眼。
议事告一段落,天色已晚,众人便各自回房。
程月兰自然和展昭走在一处,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十分自在。
到了月兰房前,展昭站定,目光灼灼地瞧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程月兰一双眼笑盈盈地看着他,“展大哥,你可算回来了——”
话未说完,便感到一双结实的臂膀搂住了她,将她带到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
程月兰听着他快速有力的心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