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煜见赵燕如皱了皱眉不再说话了，从手边拿起之前未看完的奏折道：“皇后若是无话可说了，就回宫去吧。”
赵燕如顿了顿，起身，揖了一大礼，退了出去。
走出紫乾殿，赵燕如扬着头没理睬行礼的郭元，带着一众宫人往延坤宫走。
刚拐过游廊，就见一排小太监端着托盘往紫乾殿方向去，见皇后经过，都停下脚步行礼。那些托盘上呈有字画、珠玉，还有几个红色的小册子，其中最惹眼的要数那一对活雁，在竹笼中时不时叫两声。
赵燕如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翠屏一眼，示意她上前问问。
翠屏领会，忙走过去站在一个小太监面前问道：“小公公，不知这些可是要送往陛下那？这都是何物？”
那小太监手里端的是一对硕大滚圆的南珠，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回皇后娘娘，这是周帝命送来的纳采礼。”
“纳采礼？这……”翠屏偷偷觑了皇后一眼，“西周的东西不是早随国书到了吗？”
“那是国礼。周帝陛下说要在返回安城前以公主出降之礼迎娶长公主，这是私礼。”
“知道了。”赵燕如深深吸了口气，道：“送去吧。”
“是。”一众小太监得令，垂首继续往紫乾殿方向而去。
看他们走远，赵燕如回身一边走一边对翠屏说，“找个机会出宫去，将此事通知回去，我的条件也要讲清楚。”上次因为惜安的事，赵燕如按耐住没让翠屏出宫，想着先把惜安找到再说。谁知……
“娘娘，”翠屏上前两步，低声道：“依奴婢看，还是再等等吧。”
赵燕如瞥了翠屏一眼，没说话，等着她解释。
翠屏小幅度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能听见后道：“长公主和周帝要行婚礼，这是大事，想必不用我们说外边也很快会流传开的，届时府上的客人只会比我们更急，与其咱们上赶着，不如让他们来求您。在此期间咱们还可以看看事情发展……小殿下还在承乾宫呢，咱们还不知道小殿下听到了多少，有没有将她听到的告知陛下……”
赵燕如想了想，觉得翠屏的话倒真的在理，嗯了一声，“方才他说惜安在承乾宫住了有六日了，哼，看来是离开延坤宫当夜就跑承乾宫去了，搞不好还是慧娘出的主意。陛下想废了我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丫头说没说都没差别，如今不论他为何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哼，”赵燕如阴沉着脸冷哼一声，“本宫死也要将他扯下一块肉！”
……
紫乾殿中，赵燕如走后便归于安静，只余孟煜翻看奏章的沙沙声，突然孟煜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口中却道：“办妥了？”
“是。”原来是华朗，不知何时出现在堂下。
“原本剿匪一事给两处传的便是陛下密令，如今将肇因归到京兆尹府，也没什么困难。而且京郊盗匪横行，本就是京兆尹失职，那汤文连磕好几个头，叩谢陛下宽宥，以后也不敢多言；威卫大将军那从一开始就以为是京兆尹请旨于陛下的。”
“好，下去吧。”
后面的事，孟煜也不打算插手了，按部就班便是。惜安回来也有三日了，他看着那孩子虽有些疲惫，却无惊惧，睡得也好，总算放心了。可一想到孟琼欢和洛书武的婚礼，心又提了起来。
欢儿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孩子真的很像皇叔，行事颇有几分无畏无惧，认定的事谁也劝不得。罢了，既知道拦不住，与其让她自己闯，他还是在后边看着点安心些……况且，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孟煜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有一种养大的孩子要飞出自己的窝的欣慰和担忧交织的心情油然而生之感……
“是，属下告退。”
华朗正欲行礼告退，却又听得孟煜叫他。
“华朗。”孟煜补充道：“婚礼的事，让暗卫再三谨慎。”
“……是。”
— — —
“你说什么？！”明柳的尖叫声让人颇觉刺耳。
“柳儿。”明荣制止了明柳继续发脾气，对回禀的丫鬟道：“你先出去守着。”这是明柳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女，在这难得的“自己人”。
明柳被洛书武明言需要“闭门思过”，明毅也知道洛书武就是不想在他和公主渐入佳境时有人打扰，也没想现在就和明家撕破脸，也没罚跪什么的，只将明柳限制在房间里不许她出门，也没不让明荣见她。
“哥哥！洛……陛下要立那个东昭的女人为后还不够，如今还要以什么出降礼迎娶……这……这算什么？！”明柳说着都快哭出来了。
明荣也皱起了眉头，按说这种两国出于政治考量的联姻厚礼迎娶已经够了，陛下怎么还……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是他们没考虑到的？
看着妹妹委屈的脸，明荣脑海闪过一个念头，随即又把它甩开了。
开玩笑，一位皇帝，会真心喜爱一个女子？
“你别急，我这几天再探一探详情，而且最主要的是要陛下松口，让你出去，否则什么都白搭。”
一想到自己刚来便被关了禁闭，明柳心里别提多憋屈了，眼睫上挂着颗泪珠点了点头。
……
洛书武此时正在书房里听属下的回禀，刚刚发生在明家兄妹房间的事情并未瞒过他。虽然不知后来二人关了房门具体说了什么，但之前他们的侍女打探他的事，并得知他欲与长乐长公主先在阳城举行婚礼一事已经有下人禀了。
这明柳心大他是知道的，但却不是个精明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做那么容易被抓住把柄的事，他也不是没怀疑过背后有推手，但对方谋划的久，藏得很深，并未查出什么证据。
现在想来即便有也左不过那几个，定在他打压的几个世家之列，反正那些老家伙最后下场都不怎么样。这一次……哼，既然前世做过，那么这世这人也一定会出手，只是他不会再让这人得手了！这次赵皇后娘家的事搞不好就有这人的份。
洛书武右手握拳，以指节一下一下敲击着桌案，明立堂，这个明家现任家主也在他的怀疑名单里，而且这个时候派他的嫡子嫡女来阳城……
“明毅，”洛书武出声吩咐道：“你那个妹妹，且再关她两日，然后你卖个好，将她放出来吧。”
“是。”商量正事时，明毅没有了平日里的随意，郑重应声，随后又问：“陛下是怀疑……”
“不论朕怀疑什么，”洛书武接道：“也都只是怀疑，是鼠是蛇，得引出洞来才知道。”握紧了拳头，洛书武的面上露出一个冷笑。
明毅看罢，不甚有诚意的替明家的人们奉上几分同情。陛下的狠绝他是了解的，只能说把他这一面激出来，他该佩服还是同情那位不知名的勇者呢？
第27章.遗物相赠
阳城沿用前朝格局，历经三代修改完善，宽阔笔直的大道将整个城市分为一百零八坊，排列整齐，道路两旁各种店铺林立，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一幅盛世图卷。
在所有店铺之中，最为热闹的要数酒楼茶肆，闲来无事找消遣的、忙碌之余来放松的……生意好的常常门庭若市，若是赶上节日集会，那就更是一席难求。人多了，消息也就多了，而如今在阳城街头巷尾最热议的话题莫过于西周新帝率使团亲抵阳城，求娶我大昭长乐长公主，甚至在封后国礼之前，愿在阳城以公主出降之礼先行迎娶，甚至有说书的先生连夜编好本子，开始讲述这场风流韵事。
从消息传出到如今也就堪堪十多日光景，六礼已过其四。说实话，这实在很快，寻常人家议亲，这个过程少说也要按年计，但事急从权，总不能让人家皇帝离开本国太久。
今日初七，请期定在后日，也就是初九，便要定下大婚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远。为将婚礼事宜安排的令两位陛下满意，这几日以来礼部诸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被大家议论的两位主人公却在纳采之后便未见过面了，倒不是忙碌，毕竟跑腿的活计有底下人来，而是那日昭帝孟煜说“未婚夫妇，备婚期间不得见面，否则不吉是风俗，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应该遵从，想来周帝也会给予欢儿这点尊重的”，一句话将洛书武堵了回去，虽然无比憋屈，但孟煜有句话却戳到他的软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重生而回，对于这些气运吉凶，洛书武也是不得不信，无碍原则，他还是会遵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