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你害怕,只不过你们同为侍卫,抬头不见低头见,自是得打好关系,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对吧?”
这么一说,尹照心里才稍稍舒坦了些,没再与之争论。
反倒是李侍尧心中有愧,那会子他还在怨怪傅恒不怎么搭理他,岂料他被人嘲讽之时,还是傅恒为他解的围。兴许傅恒与他来往不算密切,但心底终究是将他当成自家人的,他实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心下感念的他遂向傅恒道谢。
傅恒无谓一笑,“自家人无需客套,遇见这种眼睛长在脑门儿上的,就不该示弱,正面与之交锋,以理服人,他便不敢再放肆。”
鄂容安心道:这哪里是以理服人?尹照之所以会夹着尾巴离开,并非是觉得他的话有理,说到底还是忌惮傅恒的身份罢了!
同样的话,傅恒说出来有威慑力,若由李侍尧来说,只怕今日这饭桌就该掀了!
男宾们聚在一起,桌桌皆在劝酒,女眷们聚在一起,皆在小声讨论着哪家公子哥儿今日也在,相貌如何,品行如何,是否婚配。
一说起傅恒,姑娘们便来了兴致,个个赞不绝口。
东珊无心去细听,只在琢磨着兄长是否知情,这会子客人多,他忙着应酬,没工夫理她,待客人一走,只怕兄长就要与她算账。
她不怕挨训,左耳进右耳出便可,最怕的就是兄长罚她抄写家规,偏她字写得丑,容易被认出来,她想让人帮她抄写都是难的,一想起曾经被罚写几十遍的家规,手腕酸疼了好些日子,她就直打冷颤。
心惊胆战地熬过了宴席,接下来亲眷们准备去看戏。东珊可不敢去凑热闹,借口要回房更衣,拉了咏微便走,前脚刚跨出前厅的门槛就被人给叫住,
“东珊!你且慢些,我有话问你。”
东珊忿忿咬唇,暗叹怕什么来什么,兄长果然是要兴师问罪了啊!咏微不明所以,拉她站住,
“表哥唤你呢!”
走投无路的东珊只好转过身来,暗自祈祷着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若然真的挨罚,那她定然不会放过那个冰块小九子!
打量着妹妹,宁琇面露疑色,“你与傅恒到底有什么过节?”
啊?东珊一脸懵然,“傅恒?是谁?”
“才刚与我说话的那位桦衣少年。”
原来那个冰块叫傅恒?东珊来不及细思他的身份,只在想着兄长这话是何意,有什么过节?
“没有过节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坚持死撑到最后一刻,宁琇只觉怪异,
“真的没过节?那他为何与我说无意中得罪了你,让我代他向你致歉,劝你莫与他计较。”
咦?这是个什么情况?东珊莫名其妙,完全不懂这个冰块到底在耍什么把戏。那日与她争得面红耳赤,今日竟拜托兄长与她道歉,他不可能这么谦恭,定然有阴谋!
骤然想起那会子他与兄长低语过后还故意朝着她勾唇坏笑,东珊灵光一闪,瞬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敢情此人是故意与兄长说悄悄话吓唬她,害得她白白担心一场,宴席上都没能安心享用佳肴,实在可恼!
目睹妹妹咬着牙紧攥粉拳,愤愤不平的模样,宁琇越发好奇,“所以他真的得罪了你?”
不愿细说,东珊摆手道:“小事一桩,哥哥你就甭管了。”只要不是戏楼之事被拆穿,东珊便无所畏惧,遂带着咏微回后院去。
春日易困,两人皆饮了些酒,本想午歇,奈何家里搭了三台大戏,饶是离这么远也能听到动静,吵得她们根本无法安睡,只好躺在一起闲唠。
起先傅恒与她打招呼之际,咏微还以为他只是认错了人,后来宁琇的话让她意识到,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你居然认识傅恒?你们是如何相识的?我怎的从未听你提过?”
“前几日我不是跟你说过,在戏楼认识了一个毒舌冰块嘛!我也是今日才晓得他的本名。”
傅恒?默念着这个名字,东珊只觉好生耳熟,好像是后世名将福康安的阿玛,且有野史传闻傅恒的夫人乃满洲出了名的美人,甚至连乾隆都对小舅子的夫人生了心思。
却不知他的夫人究竟是谁?真的和乾隆有瓜葛吗?乾隆与富察皇后感情甚笃,讲道理应该办不出这种事啊!
思及此,东珊的唇角勾带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坏笑,难得来到这个时代,她可得搬个小板凳,磕着小瓜子,见证一下这场秘闻的真假!
第7章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敢与咏微说的,只在心里瞎想罢了,否则咏微肯定会怀疑她为何会知晓后世之事,穿越这个秘密还是烂在心底为好。但看咏微提及傅恒很是顺口,东珊不觉好奇,
“你认识傅恒?”
“与他并无交集,只是先前曾随阿玛一起到富察家赴宴,远远见过而已,他和鄂容安是发小,感情甚笃,这两位可都是咱们京城闺阁千金的梦中人呐!”
“就因为他们长得俊俏?”东珊不仅暗叹,看来这古今中外的女子皆有共同的爱好,喜欢好皮相。
咏微掩唇轻笑,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尽是通透,“可不止这么简单,富察氏本就是清廷四大家族之一,世代为将,守卫皇室,如今的皇后娘娘也出自富察家,他家这一代九个儿子,个个出将入仕,身居要职,富察家族更是如日中天,旁人都得高看一等!
那鄂容安亦是不一般,军机处领班之子,身份自是尊贵,更难得的是,他并非纨绔,此人满腹经纶,文武双全,身为八旗子弟,却还要去考科举,中了个进士,现下以编修之职在南书房行走,真可谓是前途无量也!”
东珊经常听他们说起军机处,实则她到现在都没能明白,“听说军机处有好些人呢!你的阿玛也在军机处,这个领班究竟算是什么官?”
“通常有五六位吧!满蒙汉臣子皆在,鄂尔泰乃是三朝元老,还被皇上封为襄勤伯,他这个领班的职位高于其他几位,相当于前朝宰相首辅之类的官职。”
听罢这些,东珊这才惊觉自己认识的这两位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糟了,我还跟傅恒吵过架呢!他该不会因此而记恨我,再报复我哥吧?”
“那倒不至于,堂堂世家子弟,怎么可能这般小肚鸡肠?”
在东珊看来,鄂容安才是真正的有气度,傅恒那人嘴毒着呢!“你看错他了,这人很小气的,一直在与我辩论,如我这般口齿伶俐的在他面前都险些败下阵来,此人斤斤计较,毫无风度可言!”
瞧她说起傅恒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咏微啧啧笑叹,“居然有人能制得住你,实在难得啊!”
不服气的东珊狡辩道:“我那是怕身份被拆穿才没再继续,真要认真论起来,他肯定辩不过我。”
“你呀!还是莫再与他起争执,万一真连累表哥可就麻烦了。”
那倒也是,东珊暗暗告诫自己不能逞一时之快,若然傅恒真的公报私仇,她找谁说理去?
对比之下,还是鄂容安的性子更好些,想起那方帕子,东珊将其翻找出来,青色巾帕上洁净无花草,只在一角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盯着帕子瞧了好一会儿,东珊灵机一动,
“你不是说很多姑娘都仰慕鄂容安吗?”
“是啊!”骤然听她问起这个,咏微顿生好奇,翻了个身,紧盯着她打趣笑道:“你该不会是也对他动了心吧?他连自个儿的帕子都给了你,莫非对你有意?”
“怎么可能?”东珊摇头否认得干脆,“他给我帕子的时候还以为我是个男孩子,不过是出于善心罢了,哪有其他意思?”
“那今日他已然晓得你的身份,怎的不将帕子收回,还要你留着呢?”
“大概是嫌弃我用过呗!”东珊并未细思当中的深意,只在想着这方帕子的价值。
这丫头一向心大,从未对哪个少年留心过,今日竟盯着鄂容安的帕子傻笑,咏微还以为她终于开窍,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殊不知东珊是在琢磨着其他的事。
寿宴过后,咏微不能再陪她,次日便回家去了。好在东珊性子开朗,人缘极好,时常会有闺友隔三差五的过来探望她,她的日子倒也不算沉闷。
几日后的一个上午,日光流丽,风暖花繁,东珊正和丫鬟们在后园采摘花朵,忽闻小厮来报,说是有人给她捎带了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