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她,起初钰娴并未有任何波动,总觉得他只是一时愧疚,才会这般对她,可这一愧疚便是三年,在她始终对他爱搭不理的情况下,他居然坚持了两三年,实在匪夷所思!
喂罢药,发现她一直在盯着他,傅谦奇道:“在想什么?”
她的心里话,终是不便与傅谦说,摇了摇头,钰娴打了个幌子诳了过去。
将养三四日,她才有所好转,冬日的天连着阴沉许久,今儿个终于出了日头,难得天暖,各家夫人都将孩子们带至花园游玩。
东珊才进花园,便见各位嫂嫂们都在,锦悦的女儿夏晴已经一岁半,小小的人儿总喜欢跟大哥哥们玩儿,一看到福灵安过来便弯唇笑着,欢快的朝他跑来,才学会说话的她,不会喊阿玛,倒是会喊娘娘和哥哥。
福灵安像个小大人一般,拉着堂妹的小手,带她去找奎照和明俊,嬷嬷们皆跟在身后,小心看护着。
眼瞧着八嫂似是面色郁郁,东珊与七嫂打了招呼之后,唤八嫂去那边看木芙蓉。
承恩公府的花园栽种着各色莳花,饶是冬月间,花园中依旧盛开着缤纷斑斓的花朵,并无一丝颓败之感。
两人出得亭子,漫步走着,想起一事,东珊奇道:“前几日的傍晚,八哥突然派人来传话,说是八嫂您不得空来我这儿赴约,咱们并未相约,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就随口应承了。”
钰娴都给病糊涂了,今日听东珊说起才想起这事儿,遂与她解释了当时的情形,东珊听罢恍然大悟,掩唇轻笑,悬挂在耳坠间的红纹石坠子来回轻晃着,粉丽的色泽尽显她的好气色,
“原是拿我做挡箭牌啊!还好我没多嘴。”
晓得东珊是个机敏的,是以钰娴才会拿她扯谎,即便对质也不怕被拆穿。
提及傅谦,东珊忍不住道了句,“原本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该多管,但我看这几年八哥并未纳妾,一直守在你身边,想必是真心悔过,这次怕你误会,还特地将你也请去,实属有心。其实我觉得吧!八哥所犯之过并非十恶不赦,嫂嫂你可以试着接纳他。”
初雪这么说,东珊也这么说,实则那日过后,钰娴已经无法像从前那般淡然处之,再面对傅谦时,一种强烈的内疚感搅得她心神不宁,看着眼前开得灼艳的木芙蓉,钰娴却无心赏花,徒余幽幽叹息,
“这几年他一直对我和和气气,耐心十足,我却始终不冷不热,是不是太过冷血?”
东珊却认为,心安理得才是真冷血,“当你开始反思自己时,就证明你已经心软,其实夫妻两人相处得久了,亲情就会大于所谓的男女之情,即便无爱,也能和睦相处。”
她和傅谦之间,有心动吗?似乎并没有吧?傅谦对她,应该也只是一种习惯,可能是觉得她性子温顺,不会给他找麻烦,所以才会留在织霞苑。
而她对傅谦,是愧疚,感动,抑或感情?又或者像东珊所说的那般,变成了亲情?情感之事太过复杂,她想不通透,不晓得接下来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接受他不是难事,但接受之后呢?他会不会与怡珍旧情复燃?会不会又对旁人好?我不喜欢他的时候,不会在意这些,一旦喜欢,可能就会拈酸吃醋,我很怕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始终不敢敞开心扉,不敢给他伤害我的机会。”
钰娴的困扰,东珊也曾切实的感受过,
“世事并无绝对,连我也不能保证傅恒是否会一辈子都对我一个人好,最初我也怕过,但后来我想通了,将来之事既然无法预测就不要去顾虑,把握好当下即可。
我认真的爱过,付出过,即便往后他违背诺言,我也不会后悔曾经爱过他。因为我相信,爱着的时候,他也是认真的。既然彼此都是真心,便无惧将来的变数,顾虑太多,只会自寻烦恼。”道罢东珊坦然笑笑,又补充道:
“当然我只是提议,并不是逼着你接受八哥,关键还是看嫂嫂自个儿的态度。”
东珊之言,令钰娴茅塞顿开,她忽然觉得,自己在死胡同中困了几年,都忘了应该调转方向,去寻找其他的出口。人生路不止一条,碰了壁不该就此瘫坐,停止前行,理应改变心境,换条路继续向前!
被鼓舞的钰娴才看到曙光,下一瞬便跌入黑暗之中,只因丫鬟突然来报,说是珍姨娘出事了!
第137章 灭口
且说怡珍自上回下药失败之后便打消了再接近傅谦的念头,于连舟得知后又一次给她出主意, 她却不愿再去尝试, 下定决心要将孩子打掉。
她和于连舟的事,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分危险, 尽管采茶是她的丫鬟, 怡珍也不敢告诉她, 反正采茶惯爱偷懒,怡珍嘱咐她晚上不必守夜, 她巴不得呢!整晚的睡大觉, 并不晓得这边的动静。
如今得了打胎药, 她也不敢让采茶在旁守着, 以免采茶起疑。恰巧采茶老家有事,她便特地准采茶一日的假,而她准备独自喝药。
灌下药, 起初没什么反应, 一个时辰之后, 怡珍才开始觉得腹痛, 本以为可以承受,可这腹痛感越来越剧烈, 她也不晓得旁人打胎是何情状, 只觉自己痛得肠子都扭绞在一起,捂着腹部在地上打滚儿,却紧咬着牙关,始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生怕惊动其他的丫鬟。
只因地面脏了好清理,床褥脏了难掩藏,是以即便地面冷硬,她也不敢去帐中。
窗外的北风似鬼怪一般狂啸着,发出呼呼的呜咽声,这风大的,仿佛随时会吹破窗纸,揭开这见不得光的真相!
身子骨本就不好的她,最后竟是痛晕了过去。小丫鬟过来送茶,竟然推不开门,唤了几声不听应,又去推窗,发现窗子也在反锁着,生怕珍姨娘出意外,她赶紧去禀报太夫人,找人将窗子撬开,这才发现珍姨娘竟已晕倒在地,衣裙处还沾染许多血迹!
事关八爷,然而此刻八爷不在府中,下人才来禀报八夫人,钰娴骤闻此讯,颇觉惊诧,前几日见面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病倒了呢?
下人只道不知情,说大夫才去诊脉,钰娴匆匆赶去,东珊亦同行。其他的夫人们一看有热闹,自是不会错过,皆跟去听风阁。
钰娴刚到门口,便闻里屋的太夫人正在训斥丫头,“大夫说怡珍喝的是堕胎的药,你居然说你不知情?怎么伺候主子的?”
丫鬟吓得跪地直哭,“太夫人息怒,奴婢真的不知情,只因这屋里的事一向都是由采茶姐姐负责,珍姨娘她不许奴婢们近身啊!”
“堕胎”二字,尖锐地划过钰娴的耳廓,怡珍她……居然有了身孕?傅谦不是说几年都不曾碰过她吗?难不成……他们暗地里还在见面?
东珊也听得一清二楚,顿感打脸,才刚她还在帮着傅谦说话,转眼间怡珍就有了身孕,这算什么事嘛!这人也太不靠谱了吧!
暗自腹诽时,钰娴已然进了屋,怡珍将将醒转,章佳氏摇头直叹息,“有了身孕为何不上报?你怀的可是富察家的血脉,怎能私自做主?”
懵然了一瞬,怡珍才明白,她藏来躲去,终究还是被人给知晓了,只不过太夫人不明真相,还以为孩子是傅谦的,才会有这番责问。
恍然瞥见钰娴亦在场,那么多人都来看她的笑话,怡珍只觉自己孤立无援,心念忽转,她顺水推舟地嘤嘤哭道:
“还不是因为八爷他不愿要这个孩子,否则我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章佳氏大为不解,“你既怀着他的骨肉,他又怎会如此狠心?”
“他不希望姐姐知道他还与我有牵扯,怕姐姐会吃醋,就逼我将孩子打掉!”说这话时,怡珍也不看钰娴,只将脸埋在枕边,痛哭失声。
钰娴心下冷笑,暗叹傅谦果然是个伪君子,“你们之间的事,我从不过问,也没说过不许你怀他的孩子,他又何必扯到我身上?”
模棱两可的道罢,怡珍再不多言,只要众人相信孩子是傅谦的即可,她只管哭着,再不多言。
章佳氏恨斥道:“这个老八,到底在想什么?人是他纳入府的,有了孩子竟然要打掉,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纵然章佳氏不喜欢怡珍,可她在意子嗣,气极的她当即吩咐下去,若是瞧见老八回府,就让他去一趟宁辉院。敷衍的关怀了怡珍几句,章佳氏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