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似是看出谢行俭的小心思,笑的盛了一碗刚出锅的汆丸子给他。
“馋鱼了吧,你打小就喜欢吃鱼,等着吧,过两天镇子赶集,我去买几条回来,到时候做一顿全鱼宴,管你吃个饱。”
“谢谢娘——”谢行俭双手捧着肉丸碗,抬眼喜滋滋的看王氏,随即低头用勺子舀起碎小的酸萝卜菱秧肉丸,吸溜一口,菱秧的脆嫩混合着酸萝卜的酸爽,辅之猪肉的荤香,简直美翻了天。
两个小侄子砸吧着嘴,仰着小脑袋让王氏帮他们盛了一碗又一碗,直到第三碗下肚,小家伙们还磨着王氏要,王氏吓得摸摸两小孩圆鼓鼓的肚皮,当即唬着脸不再让两人继续胡吃海塞。
吃完晚饭,谢家趁着皎洁明亮的月色,将白天打回来的稻谷摊在院坝上晾晒。
夜色凉凉,偶尔吹来丝丝微风。
许是白日秋收太兴奋,虽然腰酸背痛的厉害,可就是难以入眠,谢长义与王氏索性抬出风车,将地上的稻谷吹了一遍。
约莫夜半子时,谢行俭起来解手,迷迷糊糊中听到院子里传出呼啦啦的木扇摇曳声。
他蹑手蹑脚的趴在窗口往外瞅,只见院子里,他爹扶着腰,艰难的抬起盛满稻穗的簸箕往风车里倒谷子,而对面他娘双手使劲摇着风车把柄,扇出的风将谷子里的杂碎全吹了出来。
谢行俭的朦胧睡意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窗外隐隐传来他爹碎小的呻.吟声,说他白天割稻子闪了下腰,似是腰病犯了。
“等会进屋我用热水给你敷敷,每年这时候,你腰都犯病,只这回咋这么严重?哎,上回大夫说吃药能好来着,咋不见效呢?”
他娘的声音极轻,可坐在屋里床沿的谢行俭依旧听的历历可辨。
*
鸡鸣三声,东厢房里,王氏穿戴好衣裳,打开房门钻进厨房,刚系上围裙,对面门的杨氏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见站在锅灶前刷锅的王氏,杨氏忙拍拍脸颊醒神,加快脚步上前抢着干活。
“让我来吧。”杨氏不好意思的自荐,不忘问上一句,“娘今日怎起这般早,咋不多睡会?”
王氏皱眉叹气,“你爹腰犯了病,痛了一晚上,我哪里睡得着。”
杨氏一惊,“爹腰痛病可好长时间不复发了,咋今个疼的这般厉害,要不我去把孝哥儿喊起来,让他请个大夫回来?”
未等王氏发话,屋外响起一道略带沙哑的少年音。
“娘,我去吧,哥累的很,让他多睡会,我昨日干的活少,正好这会子醒了也睡不进去了,就让我去镇上请大夫吧。”
王氏一心焦急谢长义的腰会不会出大事,当即跑回房间取出几块碎银子交给谢行俭。
“我听人说请镇上大夫来家里看诊贵得很,你数数这些可够?”
谢行俭垂眸点了点,一共十一吊银子。
他将银子小心的放进胸袋,随即扯出一抹笑容,“够的,不够我身上还有点,实在不行,我先把人请回来再说。”
王氏憔悴的点点脑袋,交代谢行俭路上小心。
谢行俭不会赶牛车,大清早的,他也不好意思扰村长家的清梦,让人家起来送他去镇上,想了想,他当即决定跑去泸镇。
跑到半路才看到一辆牛车,车夫是邻村的男人,认识谢家人,便喊谢行俭上车,说顺路载他一程。
到了泸镇,谢行俭谢过车夫后,立马奔向药铺。
秋收时节,药铺进出的人少,谢行俭最终花了五吊银子请坐堂大夫跟他回了谢家。
出药铺前,他将他爹腰间的病状细细的和大夫说了一通,又花了六吊银子买了几包中药一并带回家。
谢行俭请的这位坐堂大夫是泸镇医馆医术最强的大夫,擅长医治跌打损伤,一手炉火纯青的针灸术,整个泸镇都难找出第二个能与之匹敌的。
老大夫背着单肩药箱,七拐八拐的跟在谢行俭来到谢家东厢房屋内。
谢行孝早已起床服侍在谢长义床侧,见大夫进来,连忙起身让出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打第一针疫苗就荨麻疹过敏!呜哦,心碎求评论......
第58章 【58】一更
老大夫伸出两指, 在谢长义后背腰脊处往下使劲一按压, 谢长义顿时疼的连连抽气。
“大夫,我爹腰可要紧?”谢行俭担忧的问。
老大夫未说话, 手指继续往谢长义腰上探。
老大夫一按一个准, 按在背部穴位上,疼着谢长义一个大男人都差点哭出声。
好半晌,老大夫才收回手。
“你爹最近可是碰了冷水?”
老大夫突如其来的问话, 楞倒了一屋子的人。
还是谢行俭反应快,连忙点头,迫不及待的问, “我爹可是受了凉?不应该啊,受凉腰会痛?”
原谅谢行俭是一个医学白痴, 他茫然的望着老大夫。
老大夫打开药箱,取出一卷细长的医用针。
侧头瞥视一眼谢行俭, “老夫刚检查过,你爹年轻时腰受过损伤,这把年纪胡乱下冷水当然要不得。”
说着,老大夫顿了顿,慢条斯理的拽起医理, “三伏天炎热的厉害,令尊腰肌系是受了湿热, 导致腰间血不荣筋,从而筋脉不舒,进而致使腰部筋挛疼痛。”
一旁站立等候的王氏压根听不懂老大夫说的啥意思, 便着急问出口,“大夫,我当家的这腰可能治好?”
谢行俭和谢行孝纷纷点头,能不能治好才是关键啊。
老大夫缓缓撸了把花白的胡须,指着谢长义的腰,慢吞吞道,“不急,你们等我把话说完。”
老大夫不疾不徐的动作惹着谢行俭一干人等哭笑不得,只见老大夫手指缓慢的沿着他爹的脊背往下滑弄,动作慢的如同树懒。
每停一处穴道,老大夫都会细细的说解一二。
谢家人都不懂医,站在那犹如听天书。
说完穴位,老大夫这才分析谢长义的腰痛病。
“你爹这些天久劳,许是弯腰太过,筋肌损伤严重,再加上遇凉水刺激,使其劳损与寒湿并发,从而才导致卧床不起,疼痛难忍。”
“如何医治?”谢行俭见老大夫在检查针包,适时的问上一句。
“待老夫先帮他温通下气血看看。”
老大夫抽出几根细针,一番消毒后,才将细细的长针慢慢的捻运扎进谢长义的后背。
针灸之前,老大夫还用艾草在谢长义背上一顿烧灼、熏熨,疼的谢长义呼爹喊娘。
唯恐他爹忍不住痛想翻身,谢行俭和谢行孝忙上前,双手按住他爹的胳膊,好方便老大夫施针。
待老大夫施完针,谢行俭热的浑身都是汗,更别提一直忍受煎熬的谢长义,此刻谢长义周身又痛又热,整个人像是刚从火堆里逃生出来,身下的棉被经由汗水混杂着泪水,湿透了底。
“之前说的穴道你们可记住了?”
谢行俭有些发懵,“什么穴道?”
谢行孝和王氏皆是摇头。
老大夫恨铁不成钢的叹气,“老夫之前所言可不是废话,你们再仔细看一遍,务必记牢些,有空的时候,可以帮病人多按摩按摩穴位,这般才好的快。”
涉及谢长义的健康,三人赶紧凑上前,聚精会神的听老大夫讲解,不敢有一丝马虎。
说这些时,谢长义趴在床上,早已不省人事,老大夫收完针,坐在床沿没着急离开,说是要留下来观察病人片刻。
王氏早早退出房间,去厨房准备烧水煎药。
等谢长义服用完汤药,老大夫这才起身收拾药箱。
针灸费用要另算,谢行俭将身上的银子拢了拢,刚好有二吊,全部给了老大夫。
“老夫之前让你抓的药一定要定时定量的给你爹服用。”老大夫临走前不忘嘱咐。
“喝上一副药,倘若还不见效,你再喊老夫过来一趟,不收钱。”
谢行俭连忙拱手道谢,好言好语的将老大夫送上牛车,一并付了车钱。
回到家时,谢行孝正抱着谢长义刚换下来的衣服走出房门。
“爹情况怎样?”谢行俭问。
“嘘!”谢行孝伸手指往嘴上比划,小声道,“爹刚擦洗睡下了,我瞧着疼痛像小了些。”
谢行俭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
因谢长义腰病复发,王氏每日需要服侍在其左右,谢家的秋收光靠兄弟两可不行,于是两人决定去外面雇一个长工回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