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谢行俭很近的宋由美听得一清二楚,瞧见吴子原神色惶恐,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谢行俭饶有兴致的想听听一来到京城,就笼络住周围同窗人心的吴子原会如何替自己狡辩。
不过,吴子原这回让他失望了。
不知为何,吴子原竟然一句话都没说,黑沉着脸,气甩衣袖转身就想离去。
谢行俭:“……”
“哎,那不是吴兄吗?”
人群中有人认出吴子原,跟在后面大声的喊,“吴兄,你不是跟我等说,你出的考集是在清风书肆吗,怎么罗家书肆也有考集,也是你出的吗?”
往外钻的吴子原闻言,背影一抖,差点崴到脚,任凭别人如何喊他,他都装作没听见似的,疯了一样往外跑。
那人似乎是吴子原的狂热粉,紧追着吴子原不放,刚好那人身材矮小,在人群中来去自如,几番跳窜以后,险些真让他拦住了吴子原。
吴子原被这人锲而不舍的追赶吓的面无人色,有人看不下去了,逮住这位“疯狂”的粉丝,吴子原趁机跑的无影无踪。
*
谢行俭看着远处跑的狼狈不堪的吴子原,乐的捧腹大笑。
宋由美直接捂着肚子笑的直咳嗽,“行俭兄,你瞧瞧他,可像是一只被猫追赶的老鼠?哈哈哈……就他那种被吓的屁滚尿流的家伙,还有人将他比之为才子,我看呐,顶多是一个胆小的鼠……”
前头,吴子原的那个“疯狂粉丝”被人拦住路,气的在原地跺脚撒泼。
“我好不容易见到吴兄一面,你拦我做甚!”
瘦小书生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落,抖一抖刚从罗家书肆买来的考集,“我学问不太好,虽说吴兄出的这本考集已然将答案写的简明,可我依旧有好些不能理解,我……”
说着,瘦小书生还抹起泪来,谢行俭被宋由美拉到一旁。
只听瘦小书生哭诉道,“你们别拦着我,我昨夜已经将不懂得要点都圈了起来,我要去问问吴兄,不然今夜我难以入睡……”
谢行俭被瘦小书生当众号啕大哭的行为看懵了。
他写的这份考集,但凡是秀才,没人会看不懂吧?
即便有些难题,可他和魏氏兄弟体贴的做了两份答案,一份详解,一份“关键字”简答,这样细致的答案,还有人看不懂?
听这人的意思,貌似不懂的地方还不止一点。
他悄悄凑上前看了一眼被瘦小书生标记出来的题目,发现全是同类型的律法解析题。
谢行俭不由得陷入沉思:以后再出考集,他要不要来个初级版的?
专门针对四书五经或者算数、律法等某些方面跛腿的人。
周围有人不忍,好心提醒瘦小书生道,“你手上这本并非是你口中的吴兄所出,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人名呢!”
瘦小书生呆愣片刻,忙翻回扉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谢行俭和魏氏兄弟三人的名字。
瘦小书生狠狠的擦干眼泪,逮着人问谁是谢行俭,谁又是魏氏兄弟。
众人也好奇这三人是谁,纷纷交头接耳的讨论这三人到底是何来历。
谢行俭一心想着改良考集,从而忽略了周围他人异样的眼光。
“行俭,快跑!”
突然,宋由美一声怒吼,吓的谢行俭身子一抖。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之前哭泣的瘦小书生“啪”的一下跪倒在地,高举着考集,端着视死如归的决绝表情,求谢行俭点拨他。
谢行俭惊的连连后退。
这这这什么情况?
他茫然的看向其他人,其他人比瘦小书生要冷静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各个笑的谄媚,拱着手一副婢膝奴颜的做作像。
“谢兄小小年纪,就这般别具慧眼,想不到罗家书肆的考集是出自你手。”
“就是就是,谢兄可有空与我等痛饮一杯,在下不才,知京城云七楼菜肴绝佳,不知谢兄可赏脸,与我等一聚?”
聚什么聚!
谢行俭被围堵的哭笑不得。
到底是谁,将他的信息透露给这群疯狂的读书人的!!
就在谢行俭快被这些人挤到变形时,魏氏兄弟及时赶到,将谢行俭从人堆里捞了出来。
下一秒,宋由美和魏席时负责拦阻追赶的人,魏席坤则带着谢行俭往罗家书肆后门跑。
这时,罗家书肆搬出了新一批考集,吸引走一些追赶的人。
少数如瘦小书生那般执着痴狂的,则追到了后门,罗家书肆的下人都会些武功,三下五除二的就解决了那些预备爬墙进来的人。
赶走人后,谢行俭有气无力的摊在地上喘着粗.气。
魏席坤悄悄打开后门,瞧见那些“狂粉”被罗家下人赶走后,竟然还剩下几个不死心的守在门口。
接近一米九的大壮汉魏席坤后背发凉,头一回感受到了害怕。
“小,小,小叔……”魏席坤惊恐的瞪着眼睛,结结巴巴的道,“怎么办?出不去了!”
谢行俭歇息够了,手撑着墙壁缓缓站起来,一想到他刚才还笑话吴子原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赶,转眼就轮到他……
该死的风水轮流转!
谢行俭狠狠的在心里唾弃了一番那个出卖他信息的人,这人肯定也在现场,那他就诅咒这人这辈子都别想高中进士,哼!
此刻,某个摇着折扇悠闲的走在大街上的人表示,他这辈子不会下场考进士。
谢行俭气的牙痒痒,不知道刚才那种情况下曝光他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吗!
那种追赶很容易造成人群踩踏事件的好不好!
谢行俭也是被吓晕了头,似乎忘了当初是他决定要在考集上署上大名的。
如果没有署真名,哪怕是起了别名也好,又怎么可能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不过,谢行俭署真名也是有原因的。
*
谢行俭贴在门缝往外看,恍惚间看着一只眼睛正眯着往里瞧,吓的他往后一倒。
“我艹!”
继许如英骗诱王家小姐私奔以后,他再一次爆粗口。
外面的人也注意到谢行俭在看他们,连忙拍打着门,呼喊道,“谢兄莫怕!”
我莫怕你个鬼!
谢行俭躲得远远的,眼神里露出了比那日在虞县看到杀人如麻的抢匪还要惊恐的表情。
拍门的人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谢兄,你出的考集,我已经按照你上面所说,分三次做完了,只考集后序题尚且有些不明白,不知谢兄能否解释解释?”
不能。
说好的后序“关键词”题要等到下期考集才能公布呢!
“谢兄,我刚包下了云七楼,咱们今晚去闹一场如何,在下对谢兄所出的考集尤为感兴趣,不知能否加入其中?”
不能。
想的美,谢行俭轻哼,你加进来了,那他到手的分红不就少了一成?
谁料,那人又补了一句,“在下家境富裕,谢兄无须给在下分红,在下只不过想与谢兄交心而已……”
谢行俭:“……”
外面还在吵吵闹闹,谢行俭被吵的脑壳疼,只好请出罗家书肆的大掌柜。
大掌柜早已知晓外头有人“骚扰”谢行俭,便让人去武英侯府递了信。
老侯爷还没发动呢,罗棠笙就带着罗家武将气冲冲的赶了来。
门外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柔弱书生,哪里见过一批壮汉手持大刀的场面,顿时吓的腿一软。
之前非要加入谢行俭考集队伍的少年不忘往门里喊,“谢兄赶紧藏起来,有人拿刀杀进来了!”
谢行俭透过门缝,见来人是罗家将,因而并不害怕。
听到这句关心的话,谢行俭心里既感动又复杂。
罗棠笙的雷厉手段不输罗家将,一把红缨枪耍的贼溜,可把这群书生唬住了。
在罗棠笙一顿好言好语/厉声警告下,书生们抖着腿,发誓不再围堵谢行俭。
古人誓言不轻易发,听到外面书生们的保证后,谢行俭这才松了口气。
罗棠笙收好红缨枪,对着大门甜蜜蜜的眨眨眼,随后领着罗家将火速离去。
谢行俭趴在门缝上笑了笑,跟着眨眨眼。
“小叔,那不是罗小姐吗?罗小姐才来一会就将事儿解决了,你……”
魏席坤从门缝里挪开视线,一脸无语的看着谢行俭,似乎在嘲笑谢行俭不如罗棠笙有手段。
谢行俭白了魏席坤一眼,拍拍身上的灰尘,“你行你上啊,你比我高,比我壮,你怎么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