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儿关于无情山庄的传闻,无情山庄三大规矩,看不顺眼不医,面相丑陋者不医,求生不求死者不医,庄主夜无情,不加入正道武林盟,也不与离魂塔无忧宫等魔门交往,算是与幻羽山一般的自在洒脱的门派。
夜无情脚步停滞,站在门口,看着荆长歌。
谢今朝忙与荆长歌使眼色,医死人医这种绰号,怎可随便说出来?
荆长歌吐吐舌头,她不是故意的,想着神医脾气怪异,忙讨好,“夜神医,快快请进,我刚刚说梦话呢。”
“主公!”夜无情激动的几步跨上去,抱住荆长歌的胳膊,确认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继而双膝跪地,神色无比虔诚,向着荆长歌跪拜,“画夜使参见主公。”
荆长歌疑惑,然而身体,有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眼前人所做之事,是理所当然。
“夜大哥?她……”谢今朝更加惊讶,身体竟然有些发抖,却努力抑制。
夜无情跪地叩首,沉默不言。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荆长歌从未在荆靳或是李温处,见过眼前人,几步上前,扶起夜无情。
夜无情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满脸难以置信,“主公,您说您没见过我?”
荆长歌摇摇头,“我确实没有印象。难道夜神医你也是荆家的人?”
荆家手握离魂塔,或许还有其他什么江湖门派为之效忠也说不定。
夜无情俯身,“主公,属下可否试一下您的脉象?”
荆长歌伸出右手。
夜无情试了试荆长歌的脉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怪不得,主公失踪十四年,杳无音讯。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才是双鹤顶反噬的症状。”
“双鹤顶?”荆长歌又听见这熟悉的名字。
她听他亲口所述,因双鹤顶失窃,李温母亲才会提剑自尽以证家族清白,李温也因说谎被帝王假意冷落,皇上才会痛定思痛卧薪尝胆十年无所不用其极拔出了朱家这个大渝朝的千年毒瘤。
这个名字总让她想起与李温两人仰躺在城楼上,看赵辉与雪雁切磋比试的时候。
这是她最不愿意想起的过去。
谢今朝双手紧紧握拳,有些站立不稳,他悄悄地移向桌子,靠在桌子边缘。他缓缓说,“夜大哥,双鹤顶不是十年前被盗的那个景央皇城祭祀的宝贝么?一人之高的大鼎在一夜之间,在重重禁军戍卫下无故消失,守卫失责,连累禁军一族全族被流放西北,柴贵妃失宠,柴氏一门忠烈被诛九族。”
“什么无故消失,双鹤鼎,是主公您拿走的!”夜无情观察着,确认荆长歌真的失忆了。
失忆,真是一见可怕的事。
“胡说,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说那时候我才多大,八岁不到,连鼎高都没有呢。”荆长歌气闷。
李温曾告诉她,他亲眼见拿走双鹤顶的那个背影,是个双十芳华的女子,紫红长裙,轻功卓绝,重点是,力气很大。她听完,与帝王当年听完的反映几乎一致,做梦了吧!
“主公,您……”夜无情心中有些焦急,又不知从何去解释,“属下立刻为主公配药,只是此药方颇为复杂,需主公等待三日。”
“你究竟是谁?你不是我大哥的人,亦不是,李温的人。”荆长歌问,“你胡言乱语,我为何要信你?”
“属下僭越,”夜无情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属下问主公几个问题,望主公如实相告。”
荆长歌点头。
“主公可否去到过一个,与如今三国历史完全不符的时代?与三国大地完全不同的地域?”
荆长歌呆立当场。
穿越是她最大的秘密,她一直小心翼翼,即使是再信任的人,李温,赵辉,荆靳,她都没有透露过半分。
夜无情见荆长歌表情,就当她已回答,接着问道,“属下试主公脉息,主公的内力之前恢复过一次,主公是否,有在没有意识的情形下杀过人?”
荆长歌想起,华江碎尸血案。
“主公,双鹤顶的事属下也不详尽知晓,无法细细与您解释。唯有您恢复了记忆,一切才会真相大白。”夜无情知道荆长歌心生动摇,趁热打铁,“您不放心,尽可以用银针试毒,属下也可当面服用,以安主公之心。”
……
三日过的很快,自从夜神医接手了荆长歌的病,便不许谢老板进玄色居。
除了配药,夜无情还配以针法,作为病人,荆长歌老老实实的任他摆布,时而满头是针,透过窗户,与楼下经担忧的仰望的谢老板打招呼。
夜无情对她很是尊敬,她却不敢与夜无情说话,这位神医一语道破她穿越的秘密,虽然说得不算全对。
她是现代人,穿越来顶替了荆长歌的身体,而并非夜神医所说的这里去了现代又返回来。
她生怕这位心血来潮把她穿越的秘密广而告之,到时候,荆靳可能就不是这般佛系的贴个悬赏告示,大概会把青煜军全都派出来降妖除魔吧。
可夜神医说能帮她恢复记忆,让她瑟瑟发抖的心充满着激动与雀跃。
一年前在天山,天山老人话说了一半,这一年她在头疼与噩梦中挣扎,没心思再去追寻她自己的过去。
荆靳说过,真正的荆长歌,失踪十三年后才出现在战场,十三年来荆长歌究竟去了哪儿?成了尊主?砸了天山?活着还干过别的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尊主,请用药。”夜无情端着调制好的药给她,荆长歌闭上眼喝下,不就就熟睡了。
夜无情轻轻关上门。
“夜大哥,长歌姑娘如何?”
“三个时辰之后,便会醒来,这些你拿着,赶紧离开,马上动身,记得赶走客人,带着你的仆人们一起。”
谢今朝疑惑的看着手中夜无情递上的包袱与大把银票,半晌儿才问,“夜大哥,这里是我的家。”
夜无情推着谢今朝向外走,“这银票足够盘下你这酒楼一百次了,你拿着去别处再开一家。”
“为什么?”谢今朝扒着门边死活不出,“这是我祖上的产业,我不想卖。”
“你还想要命,就走的越远越好。”
“我做的是正经生意,又不是大富官绅,平日广结善缘,很少得罪人,谁会来要我的命?夜大哥,你救过我性命,我感激你,但你让我离开自己的家去另寻住所,我却是不能妥协的。”谢今朝绕了一个圈又返回来,把包袱与银票扔在桌上。
“你自己找死,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夜无情冷哼,“你是我夜无情出手救过的人,我可不想你没活一年就又死了,砸了我无情山庄的招牌。”
谢今朝还是迷惑不解,“我为何会死?”
“主公清醒过来,绝不会放过你。”
“长歌姑娘怎会杀我?”谢今朝摇头,“即使如夜大哥说所,长歌是你曾经的主上,这与我何干?我只是个见她有难,施以援手的商人。她该感谢我才对。”
夜无情头一次遇到这么固执又不要命的人。
或许,是这位还没有认识真正的主上。
“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夜无情还是试图劝服。
“啊?”谢今朝眼睛挣得大大的。
自然是主上武功尽失由,还失去记忆,过的如此落魄的事。夜无情有些无奈,“你可以不走,但三不知酒楼,必须停业,你若不想你这里尸横遍地,最好乖乖听我的话,把所有人都轰走。”
谢今朝拂了拂面纱,这个,也太匪夷所思了。
夜无情拾起桌上的银票,塞到谢今朝的手中,“好吧,算我包下你的酒楼,无需任何人伺候伺候,这些银子足够了吧?”
谢今朝点了点,摇头道,“太多了。”
“剩下的,你留着买个结实一点儿的棺材,以备不时之需。”谢今朝是为数不多,他看的顺眼之人,若是可能,他想要保下谢今朝的性命。
☆、苏醒
43
荆长歌在黑暗中一直走,自从喝了药,她便掉到了这个地方。走了不知多久,她才见到有微光。
像是一个墓穴,空荡荡的石室,四方周正,墙壁上有凿刻下的文字与图样,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颈间的血红色玉佩,上面的刻字“长歌”,忽然发出红色的光芒。她摸上玉佩,忽然胸中窒息,后脑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关于这个古墓的记忆,墓室,通路,机关,出口处的断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