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例子,就是关于心婕劈腿那件事。当时不光是月半湾,大学城好多人都在讨论,寒露班里有个女生也是批判大军的一员,那时候,她天天找寒露了解最新情况,每次都要义愤填膺地指责当事人,但讽刺的是,这个女生不久前才刚刚劈腿,而且两个男生都在她们班……
在心婕被众人背后指点的日子里,她是如何承受的呢?会不行像自己一样心如刀绞,会不会恨自己无能,会不会恨不得永远消失?也许不会,也许她选择与众人为敌,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是被苛待的、是委屈的,她视自己为孤独的战士和保护自我的英雄,强大的内心和坚定的信念,让她面对任何风雨都立于不败之地。心婕可以做到,但寒露做不到。她会难受,会哭,会和众人一样痛恨自己……
那天之后,一连几天她都心情不佳,她不愿意再待在学校里,就去妈妈的餐厅帮忙。餐厅开业到现在,每个月都还是亏损的,苏妈妈很焦虑,她在空荡荡的餐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坐在那里沉思,之后谈了口气,问寒露:「你说,我们餐厅的装潢会不会有些太复杂了?」
这餐厅是法式奢侈风格,是那种只看餐厅装潢就知道菜价很贵的类型。
寒露有些失落地说:「大概是,重点太多了吧……」
苏妈妈顿悟,道:「对对对,你说得很对,是太复杂了,重点太多了!客人一进来,就觉得眼花缭乱的,找不到一个主焦点。还有其他问题吗?」
「再时尚点就好了,风格。」
「对对对,我也有些怀疑这壁纸、窗帘的风格会不会有些过时,或许可以结合一下高级定制的感觉,增添时尚感。你这个建议非常好!那关于菜的口味,有什么可以提升的吗?」苏妈妈很期待女儿的回答。
「可能,还不够本土化吧……菜单是外国人的口味,而餐厅的顾客都是中国人,可能会觉得不喜欢吧。」
「唔。有一定道理,但是也不全对。正是因为都是中国人来吃饭,所以才要搞正宗的西式口味,这样才会有新鲜感。」苏妈妈道。
「新鲜感是暂时的,中国人毕竟都是中国胃。」
「本来我们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家常菜,我们定位就是高端消费,来这里消费的顾客看重的不是吃饭,而是仪式。要是只为了填饱肚子,那去便利店买两个包子也能解决啊,你说对不对?」
这样一想,妈妈的道理是对的。只是定位高了,曲高和寡,难免给人一种不接地气的感觉,也要承受别人家餐厅门庭若市时,自己家却门可罗雀的寂寞景象。
母女俩一起吃了下午茶,先聊聊一些家常,之后谈到了毕业后的打算。寒露表示自己很迷茫,她不想出国,也不太想考研,更不想工作,总之是一种很消极很迷茫的状态。
「这是正常的,你现在还年轻,能感觉到迷茫是好事情。」苏妈妈温柔地说,「还有,你可以考虑下你魏叔叔那个公司,去历练一下挺好的。魏叔叔是咱们自己人,有什么事儿会照应着的。等你有了工作经验,缓个几年,可以去你爸的公司,或者帮我照顾餐厅,就看你的意思了。」
看寒露没有像上次那么排斥,便接着说:「马上你们这学期就结束了,寒假可以先去实习看看,要是不喜欢再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那就尽量多去尝试,在尝试过程中知道自己不喜欢干什么,慢慢地,你就知道自己喜欢干什么了。」
先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然后就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这句话让寒露醍醐灌顶。寒露现在就是强烈的抗拒学校,学生们年轻不经事,他们总是不自觉地被影响、被煽动,被叫做「所谓正义」的洪水猛兽玷污。他们无比幼稚又自我感觉良好,谁都拿他们没办法。寒露觉得,还是到社会上好一些,社会上当然有很多「老狐狸」,甚至还有像刘大志一样的「禽兽」,但他们更成熟,不会轻易将内心好恶表现出来,他们会将匕*首藏起来,而不是像孩子一样张牙舞爪,一边叫嚣一边划伤你的脸。不喜欢在学校里,试试去外面的世界吧。
「那好吧,寒假里我去试试看。」寒露冲妈妈笑了笑说。
真灿在餐馆实习第十四天,出了点意外,原因是来自那个叫刘金飞的小混混。这小子年龄比真灿还小,但却早早学了一套「社会调调」,并且有强烈的欲望想要发散这种「社会魅力」。他瞅着真灿身材不错,气质上一看就是没出社会的学生,于是就把目标锁定为她。他多次试探性的接触,总是很热心地在一些小事上帮助她,到后来听说她为了上班每天坐地铁一个小时,便提出每晚下班送她回去。真灿老早就看出来他什么心思,但这毕竟是第一份工作,内心还是比较谨慎的,只要对方没有很过分,她不会表现得太排斥。
随着两人越来越熟悉,刘金飞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他总是尝试把话题往暧昧的方向带,比如看她很辛苦地端盘子,笑道:「哎呀,你真的好贤惠,你男朋友肯定很幸福吧?」
真灿微笑不语。
得不到答案不罢休,他又寻着一个机会,问:「在这里干活确实很辛苦,每天回去还那么晚。你男朋友不担心吗?」
真灿含糊其辞,不愿意跟他聊这些。
到了这一天,刘金飞按捺不住了。他通过其他人知道真灿住在月半湾,便想跟着她一起回去。
「听说月半湾很好玩,我去看看,你带我去呗!」
「你想去随便啊,还用我带你啊。」真灿道。
她实在不想跟他一起回去,一个是不太喜欢这个人,另外也担心被路过看见。于是她尽量在小混混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掉。
这天,她下班比平时要早,路过还没到地铁口等她,她便自己叫了一辆车先回了月半湾,之后飞快上楼去,直到关上房门才松了口气。
「慌啥呢?」背后突然有人说。
真灿吓得一声大叫,定睛一看是杨晟春。
「我靠,吓死我了,有病啊你!」真灿吼道,「来我房间干啥来了,还不开灯,吓死人你出葬丧费啊?」
「嚷嚷啥,你大半夜不回,回来还鬼鬼祟祟的,我还没问你干什么好事了呢……」
真灿把大衣和包扔在床上,仍旧满肚子怒气,道:「关你啥事,闲的你!找我啥事儿,有屁快放!」
小杨导似乎情绪有些低落,气势较往日弱了很多,像个卑微的小保姆一样帮她把大衣和书包整理好挂起来,然后坐在床上叹气。
「哟,杨导这是失恋了吗?」
他摇摇头,道:「比失恋难受。」
「爱而不得?」真灿试着猜到,然后慌忙摆手,「别别别,虽然我貌若天仙、温柔贤淑,但是劝你不要迷恋我,真的,我不能给你想要的结果!」
「是安心。」杨导想到那天他和安心的对话,几天过去了,内心依旧很是煎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哪能想那么远?讲道理,这事儿怎么也不能怪我吧,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
「……啊?我不在这几天,剧情已经这么精彩了吗?」真灿感叹道。
「我已经跟她道歉了,她嘴上说『没关系』,可是那分明是『有关系』啊!真是糟心!」
「呃……你把她咋了?亮哥那边怎么说?」
「他还不知道吧……哎呀,不是你想得那样。」杨晟春赶紧给她解释,「就是我很久之前做了一件事儿,这件事儿影响到了安心,导致安心没有上学校的保研名单。她知道了之后过来告诉了我,意思很明显,都是我的错,是我导致了她的失败。哎,这关我什么事儿啊!」
「哦。听起来确实是你的错。」
杨晟春见真灿不站在自己这边,又解释:「不是啊,我做那件事儿的初衷不是为了害安心啊,谁能料得到那事儿还有后遗症呢?」
真灿道:「我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有户人家的老太太很喜欢种花草,阳台上摆了好几盆花,老太太手艺很好,种的花很漂亮,经常有人跑过来欣赏。这一天,有个人来看花,那天风很大,竟然把阳台上的花盆给吹下来了,刚巧砸在那人的脑袋上,给砸死了。你说这事儿怪谁?」
杨导沉默不语。
「最后的判决是,老太太那家赔偿了50万元。好多人觉得不公平,因为并不是老太太邀请他,是他自己要来看,老太太当初种花也不是为了砸死他。可毕竟是自家东西造成了人家的损失,法律上是要赔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