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进到小房子内,警觉的瞅了瞅门外,确认没人后,关闭房门,咳嗽三声,柱子后立马闪出一个人影,人影转身恭恭敬敬行礼,“参见康王殿下。”
康王扶住人影的手,正色道,“柏大人快快请起。”
这人哪还是前头傻傻呆呆、木着一双眼的模样,他的眼眸如水镜一般透亮,风姿卓绝,沉稳不失大气,分明是个聪慧的少年。
被称作柏大人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名唤柏泽,官至礼部尚书,对康王的态度是恭敬中又透露着慈爱,“康王殿下此番过来可还顺利,能呆多久?”
康王对他的态度是毕恭毕敬,“咱们今天不用如此匆忙,可以慢慢聊,本王刚才故意使计大闹了一场,现在没人顾得上本王,也没人跟着本王。柏大人,辛苦您为景平操劳了。”
康王外公许崇是先帝时期的一名大官,后来被奸人所害,污蔑贪污,许家全家获罪,男丁或抄斩或流放,女眷被充入辛者库、乐坊,康王母亲许氏就是辛者库的一员,后因美貌无意间被现任皇帝临幸,生下皇子康王景平,许家之案在许妃的奔波下,才得以平反,其后许妃又生安然公主景乐,后来得了伤风病殁。
柏大人幼时曾受到康王母亲许氏的恩惠,许妃救过他的命,十分信任他的为人。许妃在去世前,曾告诉康王,若有急事,可去求柏泽大人帮助,柏泽也是这世上极少知道康王装傻真相之一的人。
柏大人微笑道,“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殿下也请放心,下官已经上上下下打点好了,上月的选妃大会上,溪儿女红、书法、棋艺、曲艺都位列第一,且陛下笃信钦天监,下官寻高人测算了您的八字,私下改了溪儿的生辰八字,特意改到与您极为相称,现在就等陛下下旨,为您赐婚,助您与公主早日离开京城。”
康王略显惆怅,“委屈柏小姐了。”
柏大人道,“殿下无须自责,这是溪儿自愿的,自从她得知许妃娘娘当年曾经救过下官的命,她也一心想要报恩。她偷听到您的事情后,更是每天牵绊着想要为您和公主出一份力。”
康王恭敬的对柏大人行了一个大礼。
柏大人搀扶住他,“殿下无须如此。”
康王握住柏大人的手,又问,“柏大人,选妃一事先不提,今日找您,最重要的是想问您,您可知西北旱灾现在灾情如何?本王前些日子托您送入灾区的银子可够帮的了一二?”
柏大人摇了摇头,痛心道,“据微臣门生来信,西洲等地已连续三月未见降水,旱情范围不断扩大,百姓田间颗粒无收,数十万人饮水困难。殿下一片善心,微臣已假借富商之名将您所捐银两用于灾区施粥,但……”
康王眉头微皱,“但始终杯水车薪,是吗?”
柏大人长叹一口气,“唉。”
康王忽而画风却一转,“柏大人,那件事可有线索了吗?”
柏大人有些踌躇,“殿下,您真的打算如此?”
康王正色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就算不为了公主,我也会这样做。实不相瞒,柏大人,给您帮着去赈灾的银子已经是我这个傻王爷能藏下来的所有私库了,这还是盛夏,粮食已经不够了,那百姓过冬的存粮、来年的种粮又该从哪里拿呢?本王也只知道这个法子了,若是外公和母妃还在,他们也必然会同意我这个做法。”
柏大人微微颔首,“禀告殿下,微臣查到了,二十年前,殿下外公许大人获罪后,查抄了家产,其中确有一柄玉扇,放于国库多年,十年前陛下将其赐予了立功的淳于行,当年的户部员外,现在的礼部侍郎。”
康王蹙眉道,“礼部侍郎淳于大人?”
柏大人:“是。微臣趁着太子从国库领赈灾银时,查阅了国库内记载的十年前的卷宗,确认无疑。”
康王眉间露出三分鄙夷、七分愤慨,“太子?赈灾银?那哪是赈灾银,一多半儿被太子昧了,一多半儿被贵妃拿去做了体己,一多半儿又被底下的官员贪了一成又一成,给灾民的能有几成?户部被太子把持着,不顾百姓生死,否则,我们也不用为赈灾把主意动到前朝的宝藏上了。”
康王冷哼一声,想起刚才遇到的宫人手里捧着还带着亮晶晶水珠的荔枝,心里更添一分烦闷,“西北的百姓民不聊生,连口水都喝不上,咱们京城倒是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不远万里都要吃上一颗脆生生的荔枝。”
柏大人叹息道,“陛下如今痴迷修仙,广修道观,太子阳奉阴违,弃百姓于不顾,只逐私利,实在是——哎!”
康王眼珠微动,“嘉王叔现在有何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太子贪污灾银一事。对他来讲,太子贪污灾银反倒是个好机会,可以借此弹劾太子。”
柏大人道,“殿下刚才您也说,灾银还有一多半进了底下的官员口袋,这底下的官员虽有些为替太子办事,但暗地里也不乏嘉王的人,嘉王为保手下,虽然丧失了弹劾太子的好机会,也不会把这事给捅出来。可怜西北百姓缺银短粮。”
康王道,“那玉扇既是赏给了淳于大人,柏大人可见过淳于大人曾用过那扇子?”
柏泽摇头道,“未曾见过玉扇,淳于行生活简朴,只见过他用过一柄普通纸扇,微臣下来便命人去查探一二。”
康王捏紧拳头,“本王势必要寻到玉扇,打开前朝埋下的宝藏,取出银钱,只盼来得及为灾民过冬添一碗粥,开春添一把种粮。”
柏大人拱了拱拳,“殿下大义。”
……
第3章 得可真好看啊
第三章
话说另一头的月婵与淳于夫人,经过了康王殿下这么一番的闹腾,耽误了些许功夫,众位大臣的家眷早已到达贵妃宫殿内,用着冰,打着扇,其乐融融的聊成了一团。
淳于夫人携月婵姗姗来迟,宫人通报后,月婵跟在母亲身后,低着头走到了殿内,殿内四周坐满了锦衣华服的女眷,簇拥着贵妃榻上半坐半躺着的穿着华丽衣裙、头上插满珠翠的华贵妇人——胡贵妃。
淳于夫人呈上礼单,恭敬笑道,“恭祝贵妃娘娘寿与天齐,快意时时伴前后,乐随四季永驻常。”
淳于夫人已经跪了下去,行的是跪拜礼,可月婵却怎么也跪不下去,好歹来自新世纪,逢人就跪的礼节到了真的要用的时候,她的心里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
好在贵妃摆了摆手,也不甚在意,挥一挥手,示意宫女收下礼单,早知道淳于夫人今天要带她的著名的傻女儿来,“免礼,淳于夫人平身吧。”
淳于夫人站起身,“谢娘娘。”
贵妃接了宫女递来的礼单,打开一看,心下十分不喜,都听说礼部的淳于行是出了名的清官,难不成给贵妃送礼上也得如此清廉?一个京官送的礼还不及地方官送的礼贵重。难不成是认为自己这么一个贵妃的身份不配得到贵重的礼物?
淳于夫人拉着月婵的手,虽然月婵没跪,好在贵妃并未怪罪,自己更是一万个不会责怪女儿的人,只是为自己女儿找补,“小女月婵大梦十八载,一朝初醒,失了礼,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贵妃靠在贵妃榻上,拨弄着手上的玉镯,宫女站在一旁为她扇着风,“哟,这便是贵府三小姐啊,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月婵当然没有这么听话,淳于夫人戳了戳她的手腕,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抬起头来。
“果真是个美人儿,”贵妃画风一转,露出讥讽之意,“就是可惜——呵,淳于夫人是带小姐来太医院会诊的吧,本宫已经得了旨意,淳于夫人早些去,别误了今晚陛下与本宫的寿宴开席。”
淳于夫人:“是,臣妾先行告退。”
淳于夫人携着月婵离开殿内,贵妃朝着她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心里对清廉的淳于大人十分不喜,“本宫听闻礼部侍郎的夫人最近在京城内逢人就说自己的女儿大梦初醒,如何如何聪慧,本宫今日一见,那不还是一个傻子吗?又不懂得行礼,又不懂得说话,呆愣愣的,木头鹅似的,半分贵小姐的气质都没有,跟康王还真有的一拼。”
贵妃说着说着又嗤笑一声,“呵,康王比她还好些,至少康王傻归傻,还会说话,会认人,本宫可听说淳于夫人的女儿傻的一天到晚只会吃喝睡觉,傻的更胜一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