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这些东西都携带着她的过去,可能让她恢复记忆,姜未就亢奋到不行。
可惜现在她还不能随意移动,只能望梅止渴,看看能不能记起什么。
在距离不远的桌子上立着一只白色台钟,时间十点,门口没有一点声音。
那台钟上的时间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动态,姜未盯着时间移动,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醒来,姜未口干舌燥,很想喝水,并且发现自己身边空空如也。
秦赐并没有过来睡觉。
台钟上的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五点了。
周遭安静,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窗外有稀疏的鸟叫声,预示着天明即将到来。
姜未独自躺在床上,忽然感觉被一阵莫大的孤独席卷,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人踽踽独行。
别说她只是失忆,并没有摔坏脑子,影响智商,即便是再蠢笨粗心的人,也能感觉到不对劲。
秦赐是她的丈夫,细心体贴,滴水不漏,唯独不跟她亲近。
很多时候的表现,未免绅士得太过头了。
当然,姜未虽然记不起和秦赐的任何点滴记忆,他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但她仍然想要多与他接触,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
想起刚才进门前自己看到的那个黑影,她仍然心有警惕,尽管秦赐告诉她这里的安保有多么严密,可她忘不了那一刻的心惊。
她没有记忆,也没有健康灵活的身体,除了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却不知那危险来自哪里。
在昏暗暗,只有一丝光源陪伴的房间里,如果真的突然蹦出个人,姜未甚至都无法自救。
床被柔软,温度适宜,可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她希望秦赐在她身边。
快要天亮,姜未已经睡意全无,她漫无目的地在视线允许的范围内四下张望,沿着被子,缓缓的活动手臂,希望能早点康复。
她慢慢挪动手臂往上,感觉比昨天更好了一些,她松了口气,松开手指。
刚好碰到床头。
手指接触的那一处,被冷气吹得冰冰凉凉,触感粗糙,有些怪异的凸起。
姜未侧仰着头,望向那里,使劲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那是什么。
在香槟金的床头上,有一处细小的起伏,与周围大面积的光滑比起来显得十分突兀。
不像是被尖锐的东西划到的,反而有点像是……人或者某种动物的齿痕。
第5章
早上八点,姜未终于见到“失踪”一整夜的秦赐。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正装,深色领带,看上去精神很好,眼下毫无疲倦的痕迹,看来他昨晚睡得不错。
半小时之前,章淑梅来到秦家别墅,那时候秦赐已经起床,出门跑完几圈回来。
章淑梅帮姜未起床,梳洗打扮整齐,经由电梯,推她来到一楼小餐厅,这才去厨房准备早餐。
在餐桌上,姜未坐在秦赐身边,她对他露出微笑:“早上好。”
“早,”秦赐整了整领结,“昨晚睡得这么样?”
他这么问,多半是看到她眼下的青色了。
姜未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对他说:“睡得一般,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睡的?”
“我工作到很晚,睡在侧卧。”他的语气相当自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姜未“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是一段长达十分钟的沉默,彼此都没有什么话题可聊。
秦赐手握着一只平板,写写划划,像是在做笔记,或者看新闻,中途他接了一个工作相关的电话,语气严肃,好像立刻变了一个人。
挂上电话,秦赐站起身来,对姜未说:“我有点事得立刻去公司,下午会有人来接你去医院复诊,章阿姨会负责你的一日三餐。”
姜未点点头,自下而上地仰视他:“那你呢,晚上什么时候下班?”
秦赐说:“六点左右,如果有特殊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我没有电话。”她的电话在车祸中已经摔得粉碎。
秦赐这才想起来:“抱歉,是我疏忽了,下午配好手机给你送过来。”
这时候,章阿姨恰好端着早餐过来,她看秦赐要走,殷勤地问:“秦先生,早餐已经做好了。”
秦赐看都没看,冷淡而客套地说:“我去上班了,你照顾好我太太。”
章阿姨忙不迭地答应了。
等秦赐走后,章淑梅又开始感慨:“太太好福气啊,先生对你这么好,早上起得比老婆还早,我家那个老东西,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的。”
不管是中国还是美国的阿姨,日常都习惯抱怨自己的老公。
姜未听得好笑,却不作声。
早餐是青菜粥加一节水煮玉米,颜色寡淡,健康到让人毫无胃口。
看来,秦赐是已经提点过章阿姨了,她才会奉上这样一份属于素食主义者的早餐。
姜未捏起小勺,喝了口粥,味道其实还不错,只是如果有些肉就更好了。
她想过,要不要和秦赐谈谈这个问题。
但又怕现在吃肉,等到以后恢复记忆了,会产生自相矛盾的心理。
她不知道,从前自己吃素的决心到底有多坚决,如果现在改变,算不算是一种背叛?
姜未低头喝粥,忽然听见椅子被拉动的声响。
她抬起头,发现章淑梅已经坐在刚才秦赐的位置上,大大咧咧地享用早餐,喝粥时,还发出很大的声响。
发现姜未在看她,章淑梅稍稍有些心虚。
但姜未的眼神清明澄澈,不带任何杂念和情绪,仿佛只是好奇她的举动,章淑梅咧嘴一笑:“扔了也是浪费嘛,太太你说对不对?”
她语气如此自如,仿佛理所应当,连姜未都被她短暂的说服一秒。
当然,浪费可耻,就算章淑梅不主动坐下来,姜未也会邀请她一起吃早餐。
令姜未感到惊奇的是姜淑梅的态度,比起先前对秦赐的拘谨,这会儿未免太过放松了。
她并不介意和姜淑梅同桌吃饭,可对方动静实在太大,姜未很快就没了食欲。
那节玉米她没吃,姜淑梅要了过去,几下就啃完了。
吃完早餐,章淑梅推着姜未到小区里转了一圈,一路上,还是章淑梅负责说,姜未负责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她精神恹恹的,天气闷热,她长衣长裤,闷出一身薄汗,有些不舒服。
“推我回去吧。”姜未说。
章淑梅好像对这别墅区很感兴趣,一直东张西望,听姜未这么说,也不掉头,反倒继续向前,在长着一排紫藤的路口转弯。
她说话的语气像在哄小孩子:“太太,我们抄近道,顺便看看风景。”
姜未闭上眼睛,随她去了。
她这样温和,愈发让章淑梅觉得她很好摆弄,在小道上不时地停下来拍照,不亦乐乎。
要知道,这里可是Z市寸土寸金的地界,要不是来帮佣,哪有进来的机会?
家政公司的那些同事知道姜淑梅在这里做事,事情轻松,薪水也高,主人家还和气,都羡慕得很,说她走大运了。
途中,章淑梅碰见一个熟人,也是在这里做保姆的,俩人亲热地聊上好一阵。
大概过了几分钟,姜未咳嗽了一声,才引起两人注意。
“哟,这是……?”
章淑梅:“我干活那家的女主人。”
“受伤了呀?”那人看着她的轮椅。
章淑梅:“出车祸了,也是倒霉,好好的人撞成这样。”
“四个轮子的都不长眼,腿没事吧?还能走路吗?”
章淑梅看了姜未一眼:“腿能好,就是这儿……”她神秘兮兮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摇头道,“脑子不好。”
那大妈一听,先是惊奇,接着啧啧惋惜。
姜未头上虽包着纱布,但也挡不住容貌美丽,眼睛像是沁了水一样,坐在轮椅上,单薄瘦削,透出几分病容,更添了点我见犹怜的味道。
这么看也不像是脑子不好的。
面对那人同情的眼神,姜未在心中无声叹气:谁脑子不好?你们才脑子不好!
“可惜了可惜了,这脸色苍白的,所以说,钱挣再多有啥用,都不如身体健康来得实在!”
一下子变成了哲学家。
姜未忍了很久才没朝她们翻白眼,心说:这么多天一块肉没吃着,脸色能不苍白吗?
回去的路上,天暗下来,透出诡异的亮光,雷声轰轰,这次章淑梅一点没耽搁,很快带姜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