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峰不在,门口他常穿的鞋也没有。
气的周巡又开始哼哼。
周巡是七月下旬出的院,然后直接正式入住关宅,之后就是两个月的带薪病假,关宏峰看得紧,等到秋天的时候恢复得差不多了,才逐渐开始恢复正常上班。
回到单位之后发现汪苗追着赵茜了、周舒桐走出了刘长永牺牲的阴霾、小徐也没以前那么迷糊了,感慨万分,快四十岁了才明白原来地球儿没了他还是照样转,于是在单位就也放开了手脚,从以前什么事儿都要大包大揽的自己冲在最前面,学会了把适当的机会分散给适合的人,带领全支队共同成长,俨然慢慢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支队领导。
然后就也学会了没完没了的跟关宏峰吵架,只要关宏峰没课,或是长丰支队没案子,就看吧,周巡绝对在和关宏峰发脾气,理由全都莫名其妙鸡毛蒜皮。
关宏峰那边,则是拒绝了市局的邀请,去津港第一警察学校做了终身教授。
至于拒绝的原因,关宏峰本人没什么所谓,不管是出于什么,自打一开始他脱掉这身制服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反而倒是周巡那边,市局给关宏峰打电话的时候他也在,正叉着腰当监工让关宏峰给他炖排骨,听到电话那边的动静立刻有些皱眉头。
关宏峰说他考虑考虑,然后挂了电话问周巡的意见,周巡也在犹豫,啃着手指头拖拖拉拉的说,“嗯...要不......算了?”
然后关宏峰就打电话拨回去,说他不去了。后来是市局怎么说都不愿意关宏峰完全离开公安系统,周巡也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他这么好的脑子,于是几方协商,把关宏峰弄去了第一警校。
这期间关宏峰这么个强势的人竟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周巡问他行不行好不好同不同意,他都回答说,听你的,都行。
结果周巡只要一跟关宏峰闹不痛快,还是翻来覆去的说以前关宏峰那些理亏的事儿,弄得关宏峰从一开始于心不忍,几次之后也生了一肚子闷气。俩人吵完之后也不知道坐下来好好聊聊,整理整理原因,反正就这么倒也就和好了,然后过几天再吵。
说到底,还是两个大老爷们学不会经营感情,高亚楠翻着白眼总结道。然而工作还是要做,各打五十大板,周巡那边轻点儿,关宏峰那边重点儿。
“关队,你还是得让着点儿周巡。”高亚楠语重心长的说。
“你说怎么让。”关宏峰反问得很迅速,怼得高亚楠噎了一下,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这还不容易吗,就算你没谈过恋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关宏峰把眼神转到别处,没吭声,高亚楠只得咽了咽口水,“好吧刚才那句话算我没说。你好好想想,周巡希望你能怎么做,或者说周巡以前对你提过什么要求是你还没来得及做的,说到底,不管是不是你成心的,反正挨骗的是他,受伤的也是他,说得专业一点,他这也算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你先摆好姿态这不过分,多哄哄就好了。”
高亚楠看关宏峰已经开始思考了的样子,深感智商高还是好沟通,孺子可教,于是继续点拨,“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就去主动找他谈谈,周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说了老半天关宏峰可算是有了点反应,他把头转过来,颇有些头疼的看着高亚楠,像是她刚刚说了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话一样。
高亚楠看着他的难得一见的生动表情,噗的一声喷出来,咯咯咯的笑了半天。
“怎么周巡还会这样啊,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恋爱中的智障啊。”
关宏峰表情也松动了一些,他细细回味了一下高亚楠的话,然后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满含无奈却也能称得上是幸福的笑容。
“怪我,我是智障。”
至于周巡那边的工作高亚楠交给了关宏宇,小龙虾啤酒羊肉串摆了一桌,吃完回家关宏宇才想起来自己是去干嘛的,高亚楠问他都说清楚了没?他挠着头嗯嗯啊啊老半天,说说了说了。
高亚楠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说清楚才怪呢,暗自叹了口气,心说没办法了,只能全看关宏峰的了。
反正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过了一周之后警校那边公布了今年先进教师去美国两个月进修的名单,关宏峰赫然上榜。
走之前,关宏峰自己收拾行李,自己准备手续,周巡一句都不问,也不怎么回家,说加班。出发那天航班是晚上起飞,关宏峰下午准备去机场跟学校的团集合,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车先绕去了一长丰支队。
给周巡打电话周巡不接,关宏峰叫汪苗把他拽下来的,汪苗完成任务后就立刻脚底抹油的瞬移消失,关宏峰看着那又怂又机灵的样子笑了笑。
自打周巡病好了之后,关宏峰开始学着关注生活中他以前一直忽略的那些东西,能察觉到的东西多了,慢慢也觉得这世界确实比以前有意思多了。
周巡挑了挑眉,生硬的问,“你要走啊?”
“嗯,”关宏峰点点头,“来跟你说一声。”
“哼。”周巡小声的表达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始低头抠手。
“那我走了,在机场还要集合一下才能走,上飞机了我给你发微信。”
“哦。”
“降落之后给你打电话。”
“诶呀我知道了你走吧!磨磨唧唧的。”周巡翻了个白眼,可算是放开了自己的手指头,摇晃着脑袋转身就往楼里走,上完台阶之后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关宏峰还站在原地。
还是那件黑色的毛呢大衣,还是那条丑到起飞的绛紫色围巾,那条黑裤子那双黑靴子,那个梳得整齐利索的发型,那张坚定不屈服的脸。
可他的眼神是温的,所以纵然还是那样没有表情,也看不到过去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冰。
周巡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半天还是喊了一句,“你注意安全啊!”
关宏峰听罢笑了一下,露了些牙齿,然后他认真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关宏峰在美国的课程十分紧张,周巡也在忙各种案子和报告,再加上时差,两个人每天只打一通五分钟左右的电话,然后一个人去上班、一个人去睡觉,几乎每天都是关宏峰打给周巡,好在周巡就也没再埋怨关宏峰什么。
回来的那天,又是好巧不巧,周巡不在家。
队里有个小兄弟结婚,请大家吃饭喝酒唱歌,一群平时工作压力山大的大老爷们可算是找着点儿乐子,从吃饭的地方转场去KTV的路上已经晕了三分之一,到了地方还没开吼一个小时,就倒了一片在地上,周巡在彻底丧失意识之前嘱咐汪苗以及几个随行保持清醒的女警察们,叫他们一会儿注意控制局面,别回头让附近群众报警了。
然后他就拿着麦克风嗷嗷快让我在这雪地里撒点儿野去了,跑调跑去了南极大陆。
飞机盘旋在津港上空的时候关宏峰就坐不住了,周巡知道他的航班号,虽然关宏峰不敢期待他会来接,但是他心里仍然像是有个爪子在不停的挠着,他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激动?期待?反正是他从未有过的。
听到国航空姐亲切的‘我们已经降落在津港国际机场,请您在安全指示灯还未熄灭之前不要解开安全带,不要打开手机等电子设备。’后,关宏峰手上的iPhone8已经亮起了那颗被咬了一口的小苹果。
手机开机需要一些缓冲,然而今天的速度确实格外慢,关宏峰颠着他的手机,心想回去就换个新的好了。
终于等到锁屏打开,曽曾曾曾曾连着震了得有五秒,震得关宏峰手直抖,刷下来一看,周巡给他打了十二个未接,最早的从一个小时之前开始。
关宏峰的脑袋嗡的一声,打回去,没人接。
打开机舱门的时候关宏峰几乎是以百米的速度往外跑,进了关,一边等行李一边接着打电话,心慌得让他之前在飞机上的那点儿舟车劳顿全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是打到多少个的时候,终于通了。
“周巡!”关宏峰心惊胆战的喊了一嗓子,行李从自己眼前转过去了,完全没看见。
“诶诶,关队,是我,汪苗!”
“怎么回事儿,周巡呢?”
“诶周队他...这......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汪苗的声音在吵闹的背景音下听得不是太清楚,再加上莫能量可的语气搞得关宏峰更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