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远啊。
他有点儿伤感,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在想念关宏峰,想念他催自己看书、嫌自己爱走神、抱怨自己字写的让他看不懂的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也想念与他太久没有接触过的皮肤上的触感。
关宏峰不在的那段时间,周巡在支队第一次遇见了关宏宇。
他倒是一直知道关宏峰有个弟弟,但没仔细聊过,所以根本不知道关宏宇是他双胞胎的孪生弟弟。
那天周巡大中午泛着困,一推开大办公室的门便看见那张本应当还在广西出差的脸,他穿了一身很休闲的T恤和短裤,脚踩着篮球鞋,痞痞的正依靠在某张桌子上,跟坐着的高亚楠聊天,表情看起来轻松愉快。
周巡瞬间就褪去了困意,就也没注意这些细节,三两步的小跑过去,热情洋溢的一把拍在那人后背上,大咧咧的笑着问,“嘿,关老师,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啊。”
只见那张熟悉又思念的脸上先是闪过惊讶,然后慢慢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竟然冲自己挑挑眉毛?
还乐?
怎么乐得这么欠揍?
周巡讶异的往后闪了一下。
“我操?原来我哥还是个‘关老师’啊。”
即便是出现在周巡各种胡思乱想、五颜六色梦里的时候,关宏峰的声音都没有如此轻挑过,周巡觉得自己还是缺乏想象力,他看着眼前的人转过身来,发现耳朵上还有一颗耳钉。
一边的高亚楠连忙站起身来跟周巡解释,“这是关队的弟弟关宏宇,关队走了这么久都没和家里联系,他来问问情况。”
“不是我要来的啊,是我妈,我才不管他上哪儿去了呢。”关宏宇翻了个白眼,周巡立刻认定这个人真的很欠揍。
所以五分钟之后两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哪句话没说对付打起来的时候,周巡自己并不是很惊讶。他捂着被关宏宇抡了一拳的腮帮子,心想这混蛋还真他妈有劲儿。
关宏峰回来的时候,周巡没能第一时间和他一起讨论他的读书心得,他压抑下自己激动的心情,首先汇报了自己和关宏宇打架还被支队长逮一正着的事情。
一别就是小一年,关宏峰从真枪实弹里回来,脸上和眼神里面结出的冰似乎已经坚不可破了,就连周巡都觉得冷了。
走之前那个案子,周巡被绑架,自己在一个未成年面前击毙其亲生父亲,这两件事的同时发生让他心绪乱了很久。市局人事警务处的心理干预对他没用,关宏峰天生就不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外人越多的干预只会让他愈发焦虑,于是他决定自己去平衡心态。
他理性的隐瞒了多病的母亲,回避了长大后便有些疏远了的弟弟,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避开周巡。
他有一百个正经的理由来支持自己那天晚上的行为,可每当深夜降临,自己内心却还是会受到伦理道德上的煎熬,他把这归结于是自己第一次动手的缘故,属于正常反应。可这份冷静却总在看到周巡的伤口之后轻而易举的坍塌,那傻小子吊着受伤的小腿,因牵动伤口而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时候,他的发现他的心里会萌生出恨意,让他觉得那一枪理所当然。
然而作为一个警察、一个可以在被允许的情况下夺取别人生命的警务人员,他在开枪的时候应当是理智的,应当是忽略个人感情因素的。
那段日子他会做噩梦,梦里那一枪打在了周巡的脑门上,那人眨眨眼没有倒下,反而笑了,然后他们做爱,尝欢,一切还是那么旖旎艳情,除了周巡脑门上的那个洞。
周巡到底是让他感性还是让他冷血,他分不清,但他知道不论是哪一个,在他给自己规划的刑侦工作这条路上都要不得。
借广西这一趟的机会,他把自己完完全全投放进了工作,在那片腹背受敌的林子里,他没有精力去想念周巡,手里的95是从刚刚倒下的特警手里拿过来的,用不太惯,瞄准镜里的敌人挨了自己一枪,打在肩上,整个手臂都快掉了,只连着点儿皮,全身正因疼痛而激烈的抽搐着,他冷静的继续瞄准,面无表情的补射,直到那尸体如断线的布偶一般散落在地上,才将枪口转至下一个目标。
被他们小组击毙掉的敌人躺了一地,活下来的四处逃窜,最终也都被抓了回来,收队之后专案组怕主要职能为指挥推理的关宏峰受惊吓,还特意又找来了心理医生,结果全被关宏峰生硬的赶走了。
他洗了澡,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没有梦到谁。
太好了,他想。
经历了这些之后的关宏峰在面对周巡的时候恢复了自信,却忘了周巡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他站在自己屋门口,掩上门之后便摸了摸脑袋,笑得傻了吧唧的,说不好意思啊关老师,我那天把你弟揍了,不过他也揍我了,你看我这肚子上,还青着呢。
说罢便开始翻自己的衣摆,关宏峰注意到他的手在颤,声音也在颤。
“周巡。”
关宏峰张口喊他,一张嘴就知道自己已经认输了。那人在自己淡淡的声音里面慢慢抬起头。他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声音突然变得囔囔哑哑的。
“关老师,你走了好久啊。”
他说。
从被包围到突围,关宏峰不过才用了二十分钟,六条人命,几分钟的时间在自己的枪下一个个被放倒,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杀红了眼,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很冷静。
可这些却连周巡吸溜个鼻涕都比不上。
他眼睁睁的看着周巡伸出胳膊把自己拉进怀中,没法拒绝,酝酿了十个多月本想把他推开的决心顷刻间只剩下断壁残垣。
是冤家来索命的吧,关宏峰有些苦恼的想着,自相矛盾的把头埋进周巡的颈窝里,贪婪的沉溺在他的味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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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周巡第一眼就发现关宏峰晒黑了,晒得很黑很黑,但他没敢直说。他有点怀念关宏峰走之前那个冰肌玉骨、白嫩干净的模样。
不过现在这样倒也不是不行,关宏峰是晒黑了,也硬朗了不少,看得出这大半年的生活环境比较艰苦,本来婴儿肥的下巴上有了些许凌厉的线条,终于稍稍掩盖起了他本来显小的长相,整个人散发出了成熟迷人的硬朗气质,可就是脱了衣服之后脖子跟胸口中间黑白分明的拦出一条分界线。
周巡咬着嘴唇生憋,腮帮子鼓起来,眼眉都弯了,还跟那一个劲儿的挣扎试图往下扯自己的嘴角。他这德行早被被眼尖的关宏峰发现了,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周巡躲闪了几下,终于实在是忍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宏峰在周巡打嗝的空当里面翻了个白眼。
周巡丝毫不知道收敛,还说关老师,就跟有人往你脸上吧唧糊了一层泥似的哈哈哈哈哈。
周巡和关宏峰在集体宿舍的公共浴室洗澡,周围还有别的同事,关宏峰不好发作,只好把脱下来的T恤揉成一个团砸向那颗笑得乱颤的脑袋。周巡诶呦一声,把衣服从脑袋上拿下来之后接着乐,头顶上的花洒淋下水来把他的头发和自己的T恤淋湿,都变得软塌塌的,关宏峰看着他大大咧咧,光着屁股笑自己笑得弯起腰了的样子,终于眼神还是柔和下来。
关宏峰听说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周巡或许是看书看得多了,终于从量变到质变,进步的速度堪比窜天猴。 终于可以不再只用拳头解决问题,终于学会了什么时候布控、什么时候收网、什么时候进攻,渐渐的队里开始有人听他说话、问他的意见,甚至在紧急的时候相信他的判断。
关宏峰在广西的期间市局做了一次大评比,长丰支队一口气拿了好几个嘉奖,其中有不少周巡都功不可没,顾局想起来周巡当年还是他从警校里面挑出来的,也觉得欣慰,拍着他的肩膀说不错不错,小关可真会带徒弟啊。关宏峰在准备回津港的时候给顾局打电话汇报,顾局还想起这茬来,笑着跟关宏峰学,说我明明一句话没夸他,这小子怎么还是高兴得找不着北。
洗完澡的傻徒弟被师父叫来了房间。
他的头发还没完全擦干,发梢还滴着些水,关宏峰看不惯他拖拖拉拉的样子,皱着眉头把自己的毛巾扔给他,让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