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的习惯了。”叶修将鱼骨随手丢进篝火里：“这次出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包……结果之前洗鱼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了。”他一边说着，表情有些沉痛：“一直到现在还没干透。”
“……”
孙翔发现叶修总能让他无语。
比如说晚上轮流守夜的时候，孙翔坚持守上半夜，理由是他下午睡了一觉。
而叶修只是小心翼翼地点燃一根终于风干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后，才转头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操。”
“呵呵，你想睡的话就睡吧，我不困。”挥开面前白蒙蒙的烟雾，叶修向后靠了一些将受伤的左脚放直了，接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那个……嗯，孙翔啊，你之前是哪个部队的？”
孙翔哼了一声，无视对方的问题翻身坐到石头上。
叶修吐出一口烟，轻轻摇了摇头。
这小子……
后来孙翔如愿以偿地守了上半夜。
不得不说守夜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特别是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因为手中没有枪，唯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就是一柄短短的军刀和面前燃烧的篝火。头顶是黑漆漆的夜，不见半点星光，只有一轮明月高悬，冷风再一吹，说不出的萧瑟。
孙翔是个兵，还是个尖子兵，原本是窝在西南F省边界上的一个小军营的，由于表现优异硬是被点名提拔。
人人都说孙翔是一匹黑马，前途无量。
可这匹黑马还没来得及一展宏图，就栽到了坑里。
孙翔憋屈啊，但他又有什么办法？现在被丢到这犄角旮旯的破地方，首先要想的，便是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死亡会让一切戛然而止。
孙翔的表情有些沉，脸上渐渐浮现出沉不住气的焦躁，看似睡着的叶修掀了掀眼皮，将这一切都收进眼底。
他们一共在小溪边呆了三天。
这三天中，除了他们二人外，就再没有别的同伴出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三天，孙翔发觉再这么下去他们可能老死在树林里的时候，叶修提出行动。
“之前跳伞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少数民族的村落。”咬着最后一根始终舍不得点燃的烟，通过滤嘴感受那熟悉的尼古丁味儿；叶修有些陶醉地眯起眼，他看似随意地抬手指向森林深处：“应该是往那个方向的……嗯，不过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少数民族的，但肯定有个村子。”
孙翔瞪了那人一眼，又找到一棵树爬上去看了看。对方并没有说谎，那个方向的确是有一座村落一样的建筑，就是位置比较偏僻，加上有树林遮挡，之前并没有发现。就算是这里，也因为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楚，但至少可以确定是有人烟的地方。于是他果断地下达了指令：“我们走。”
后者将烟收进怀里，跟着站起身。
叶修的脚经过这几天的休息好了不少，虽然还不能完全活动自如，走路却是不成问题了。两人身上都没有可以装水的器具，只好用藤条织了张网抓几条鱼丢进去，再采了些水边的树根一起兜着提上路。
孙翔一路上的脸色都有些复杂。
叶修抓鱼竟然只是用一根树枝削尖了头，然后站在岸边静止不动，等鱼儿游过来时猛地刺下去，紧接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被插在在了尖上。
再加上那些草根树根都是他一人弄得……到这里，孙翔忍不住想要是这人脚没受伤的话，大概一个人走出树林也不成问题吧？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了。
接下来的路要比之前的更加难走。一路的灌木都似乎长了眼，死命挡在他们必经的道上，无奈之下孙翔只好走在前头，一路挥割着半人高的杂草，颇有大杀四方的气势。
剩下的那位乖乖跟在后面，同时眯眼望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林，确定方向。
两人就这么走了两个小时，叶修突然停了下来，抬起他没受伤的那只脚轻轻跺了跺地。
鞋跟毫无压力地陷入泥土中。
“停下。”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改之前的懒散，让孙翔觉得甚至只有这一刻这家伙才像个军人。
“不能再往前走了。”那人说着，小心翼翼地扶着树。叶修的脚有伤，一路走来的脚印都是一深一浅，一直到了这里，两只脚的脚印竟然比之前要深得多：“这里是沼泽地带，附近可能有沼泽地。”
孙翔也发现了这点，所以他没有反驳对方的话，而是倒退几步来到叶修身前：“我们绕过这块儿。”
“不行，不能绕，绕的话太远了。”后者皱起眉，扶着孙翔的手蹲下身，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泥土的湿度，定下结论：“这里离沼泽还有一段距离，我们还可以再往前走走……”他说着还比划了一个大致方向：“就往那儿走，斜着从旁边擦过去。”
“现在我们需要补充一点水分，因为这些东西，不能继续带着了。”叶修递给对方一块树根，解释道：“太多的重物只会加速你的下沉速度。”
孙翔皱着眉接过。
两人靠着树稍微休息了一下，很快又接着上路。
这时候，叶修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几乎是每走一步都要测量一下脚底泥土的硬度，一直到他们越走越往里，光靠呼吸就能感觉到一股湿气迎面扑来，带着腐烂与说不出的臭气，让人作呕。
孙翔的脸色更黑了，因为每一步都是在往下陷的，有一次甚至将他整个鞋子都给埋了，好在叶修在附近找了块石头让两人踩上，这才没有继续陷下去。
他选择的路线算是与沼泽中心走了个擦边线，虽然算不上平安无事，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当孙翔能明显感受到脚下的土地渐渐变硬的时候，还颇有种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刺激感，心脏砰砰直跳，四肢发软……他一个没注意直接坐在了地上。
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前面，因为脚受伤的关系，那个背影算不上多么笔直，而是有些懒散的歪斜着。
只是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孙翔觉得面前的身影有些过于高大。
下一秒，叶修回过头，用刚刚不知道多少次在泥浆里翻滚的木棍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子，还站得起来吗。”
孙翔：“……”
看着对方纠结到脸都扭曲了的表情，他有些失笑地勾了勾嘴角，转过身：“能走就继续走，不能走就停下休息会儿。”一边这么说着，自己却往前迈步：“不过我可不会等你。”
“切，我要你等？”
“呵呵。”叶修头也不回地调侃道：“现在坐在地上的可不是我。”
“……”
一阵怒火燃上心头，就在孙翔刚想爆粗的时候，突然，一声怒吼传入耳内。
两人的动作好似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叶修迅速反应过来，丢掉手上的木棍一把扑向孙翔，抱着人滚到一边的草丛里。
后者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嘴泥，刚想抬起头就被对方一把按下：“别动。”
紧接着，又是一声来自不远处的嘶吼，这回他听清楚了，那是属于老虎的咆哮，强烈到让地面都跟着震了几震。
叶修趴伏在他的身边，一手按着孙翔的脑袋，表情沉重。
“大概是老虎……看来我们的运气实在不好。”他叹了口气，让孙翔的心跟着凉了一截。
“不过好在离我们还有些距离……”叶修补充着，拍了拍他：“你先跑。”
“为什么是我？”孙翔狠狠皱起眉，一路过来他都隐隐有一种欠着对方人情的感觉，让他异常不爽，这种情绪一直到了现在才终于爆发，压低嗓子道：“为什么我要听你的？”
“……”叶修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突然一个用力将人推出他们隐蔽的地方。
“走。”他飞快说着：“如果你不想被发现的话。”
似乎是发觉到了这边的动静，不远处又传来一阵低吼，并且伴随着愈来愈近地脚步声。
孙翔觉得冷汗霎时间浸湿了衣服，手脚忍不住随着颤抖的大地一起微微晃动。尽管这样他依旧没有转身就跑，而是愤怒地转过头，瞪了叶修一秒，在对方面前蹲下。
“上来。”粗重的喘息让他的声音有些变形，眼睛始终注视着脚步传来的方位，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我背你走。”
“那样我们谁都逃不走。”叶修的嗓音有些嘶哑，似乎染上了一点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