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90)

作者:谢堂前u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胤祥嘴唇微动了动,却是无言以对。十四即答道:“国之重典,便是惩凶震恶,此时正该用时。有法不依,置国家威仪于何地?那帮贱民还不得翻了天去!”太子点了点头,依然对十三道:“十三弟,你以为如何?”胤祥皱起眉,迟疑道:“皇阿玛只叫我配合八哥,看管嫌犯,至于如何处置,皇阿玛自有公断,哪有我说话的余地……”

“咳咳……”四阿哥突然脸色刷白,一阵剧烈地咳嗽后,胸前渐渐渗出了一点血印。四福晋急道:“怎么办,伤口又崩裂了……”十三、十四两人下意识地同时唤了声:“悠悠!”悠悠一震,趋步向前,然而见到众人脸色忽又大变,便即止步。四福晋忙叫道:“快,快传太医!”话中已隐隐带有哭腔。府中待命的太医闻讯立刻赶到,为四阿哥重新换药包扎,胤祥、胤祯便在一旁焦急围看。

四福晋到底老成持重,强忍悲伤,将太子请出屋去,回头瞧见悠悠,立时觉得不妥,拉着她便要往外走。不想悠悠竟如双足生了根一般,怎样也拉她不动,目光更是死死地盯着四阿哥的伤口,毫无避嫌之意,甚为古怪。按说悠悠从来不是不知进退的人,四福晋一时惶惑,又恐流于行迹,只得抿紧了双唇。

若适才还只是略有怀疑,那么此时此刻,便是确认无疑了。

只望见伤口的一眼,犹似是轰雷掣电,悠悠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又是惊,又是怕,最终茫然地抬起脸。无论太医怎样摆弄,四阿哥始终神色凝淡,不为所动的样子,然而映入了她眼中,却总觉得唇角隐约有笑意浮现。悠悠止不住地一阵颤栗,完全空白的大脑,甚至分不清那一下一下冲击耳膜的,是自己的心跳,还是那遥远,却又异常清晰地由指尖传递而至的另一个生命信号。

“人的外表是平常,但它的内在构造绝不平常,愈是深入研究,愈是深觉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化。那是一个无限复杂而神秘的领域,或许穷尽人类整个种族兴灭的时间,都无法探知人体本身的所有奥秘。

比如人的心脏,很多时候,它的生命力比人们想象中要强得多。心脏停止了,适当的挤压,便能再度跳动起来;心脏取出体外,适宜的温度,便能冷藏很久,直至再度植入人体,它依然是鲜活的。

心脏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动脉血管。因此心脏一旦损伤,便是血涌难止,最终殒命。但神奇的是,它又存在极细微的一个点,周围全是毛细血管,即使利刃刺入,最多流少量的血,却绝无性命之忧。”

“这个点在哪儿?”四阿哥笑着问。

“在这里。”悠悠说着,将指尖按在了他心口的正中间。

窗外落木暗黄,微一晃神,悠悠惊讶地看见,忽如一瞬间,枯枝缓缓地发了绿芽,含了花苞,日升月落几个轮回,光阴荏苒,已是春去夏至,葱葱郁郁。

交易

在路上。

这三个字,可以说道尽了虚明现下的生存状态。因为路程的不确定性,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有怎样的奇遇,充满了新奇与刺激的生活,永不过期。漂泊在路上,忍饥挨饿、食不果腹是小事,餐风露宿、无处容身亦寻常,最难捱的却是孤独,旷日持久的孤独,行走在旷野中,或许十天半月都不一定能碰上个能交流的物种。除了悠悠,还有谁会关心一个叫“虚明”的人,身在何方,平安与否?或许某一天,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哪个犄角旮旯,八年十年,甚至化作一堆白骨,都无人问津。

在她而言,老天给她开了个玩笑,自然该还以一个大大的惊喜,哪怕要与全世界作对。或许在历尽世事沉浮的过来人眼中,简直就是一个孩童的意气之争,放弃坦途捷径,却挑了一条遥遥无期的崎岖小道,公之于众,只怕人人都要笑她是个傻子,骂她是个疯子。

然而这是她自己挑的路,再苦再难,自己觉得值,便走得也开心。

这条漫漫长路,远的看不到尽头,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撑到几时。但是此刻,尽管累,她依旧坦然。

天子脚下,放眼望去,尽是摩肩擦踵的人群。自与肖颜别过,她一路信马由缰,漫无目的地乱走,鬼使神差地便回到了这。虚明兀地止步,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极目远眺天边的一个小黑点慢慢变大,越飞越近。她转身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胡同,才拔出短剑,头顶一阵劲风卷过,一羽神气非常的黑鹰已昂首落在了剑上。

虚明呼哨一声,笑道:“真聪明,总是你第一个找着我。”黑鹰听见夸奖,张翅扑扇三下,甚为得意。虚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比人可聪明多了。不管我什么样,你一眼就能认得,而人呢?”说着不禁一声冷笑,道:“他们只会拿眼看人,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表象。殊不知天生的一双明目,早已叫这俗世染浊,又能认得什么?”黑鹰静静地望着她,眼睛锐利而明亮。

虚明一托剑柄,对黑鹰道:“走吧。别让人看见。”黑鹰应声而起,不舍地再三长鸣后,方才振翼飞走。虚明怅然而立,目送它重归天际一点黑影,直至消失不见。

她长舒口气,重又展颜笑道:“我也该继续上路了。”话虽这么讲,脚却不听使唤,身不由主地往黑鹰离去的方向移动。

她躲在街角,遥望门户紧闭的“郭府”门楣,久得化作了一尊石像。直到被一串炮声惊醒,虚明方动了一下,忽然大笑道:“古有大禹,今有我假卿云三过家门而不入!可叹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她放声尽情地笑着,渐行渐远。

转眼已敲了二更鼓,再有一个时辰,最迟的一道城门也将响典关门了。九门之内业已关防宵禁,坊间商肆皆已收铺打烊,街道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着急出城,一骑狂奔的虚明。四周蹊跷的静,令她心头不由升起一丝不安。正自惊疑不定,暗里蓦地扑出一人把她撞下马去,又拉了一人上马,回头道:“借马一用!”话未落地,便即纵马驰出。

虚明“呸”地一声,起脚就追,去得好快,虽然只有两条腿,瞬间便已与四条腿的马齐头并进了。她伸手要去抢缰绳,不意半空一条鞭子挥至,虚明一把接住,脚下嗤地刹住,后座之人便被连人带鞭拽下地来了。鞭子一上手,虚明这才发觉很熟悉,笑道:“夏姑娘?咱俩怎能有缘成这样?”夏飞虹重重一哼,用力一扯长鞭,虚明也不争抢,松开任其收回。马上之人见状赶紧勒马掉头,瞧清虚明模样,登时一愣,脱口道:“是你?”

此刻,猛然听得身后脚步声乱,兵甲铿锵,一大片火光正朝这疾扑过来。

远处的城楼,晚钟声声传送,布散开苍凉而古老的气息。城门响典不等人,钟声一起,整座城池便严密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来不及了!”马上之人忽然俯身一拍虚明,道:“你照顾她。”光亮将吕思安脸上的郑重托付之色映照得异常清晰,说完,他便喝马奔向旁边一条斜街上去。

等大队追兵都被引开,藏在暗处角落里的两人这才略松口气。虚明转念一想,惊问道:“你们……不会是趁夜去刑部劫狱了罢?”夏飞虹冷脸道:“你若怕了,或要举报,尽可离开,我不拦你。”

虚明听了只觉忍俊不禁,很直接道:“想让我帮你?可以。求我!”

夏飞虹只是一声不吭地瞪着她,甚至连口大气也不出。

“好了。跟我来。”虚明转身便走。夏飞虹却站着道:“我没求你。”虚明指指自己耳朵,笃定道:“我听见你心里求了。”

夏飞虹又僵立片刻,好歹跟了上来,忽然问道:“你知道是谁从中作梗,害得我父亲被擒吗?”虚明直视她道:“恕我直言,夏老头那是咎由自取。”“你!……”夏飞虹一时激动得要动手,不过极力克制住了。

虚明道:“知道负责看押夏家人的官员是谁吗?”夏飞虹道:“干什么?”虚明道:“回答。”她的语气愈发生硬,却暗含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压迫力。夏飞虹回忆道:“我白天有看见办理交接的人,是两个年轻的王孙公子,其中一个你认识。”虚明奇道:“你知道我认识?”夏飞虹哼了一声,道:“你不认识,又怎会三番两次从我手底下救人?”虚明努力搜寻与夏飞虹有关的记忆,终于恍然大悟,不由笑得古怪道:“是他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