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明暗骂一句,突然听见门外一声“四哥”,一条人影大鹏般飞掠而来,手中之剑化作一道长虹直刺那瘦子的背心。虚明心领神会,同时举剑劈向四阿哥身后,那瘦子腹背受敌,只得撒手松开四阿哥,退至红漆大柱之后躲避□□。
虚明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十三阿哥急道:“四哥是被逼的。”虚明瞥了眼脸色愈发阴晦的四阿哥,依然笑道:“他的命,我保下了。他是否无辜,还得问那位朋友。”说着脸朝柱子后边的瘦子一扬。十三愣住,猜不透她这哑谜。
虚明笑了笑,不再多言。她自是明白,太子虽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但皇帝与他一同出巡时骤然驾崩,太子亦逃不掉嫌疑。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一个替罪羊。而找四阿哥背黑锅,最可能是谁进献的妙计?答案不言而喻。
“是胤祥吗?停手。”康熙站了起来。
一声令下,如蝗箭雨倏地飞尽,墙壁柱子上插满了羽羿,满地尽皆射成刺猬的枉死冤魂,还剩三个人在苟延残喘,分别是圆肚皮,那高个子壮汉,以及藏在柱子后的瘦子。
望着遍地尸骸,那圆肚皮仰天一声怒吼,悲愤之极。高个壮汉将大门轰地一关,不知是否喊声终于惊动了外边,只听脚步匆匆,窗面寒光点点,似乎有大批精甲兵士正在靠近。“这里的人,谁也别想活着出去。”那圆肚皮蒙面汉大踏步向前,目不斜视,死死盯着居于人群之中的康熙,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势。
康熙默了默,只唤了声:“虚明。”虚明“哎”地一应,她登场的时刻,来了。
虚明追得快,那圆肚皮奔得更快,面对御前侍卫层层拦阻,他却如入无人之境,一拳一个,逐一放倒。那一双铁拳,一拳下去,足有千斤之力,断金碎石,易如反掌,何况人的血肉之躯,挨一挨皮开肉绽,擦一擦伤筋动骨。这班挑选出来的侍卫,个个身怀绝技,绝非泛泛之辈,然而遇上这对拳头,竟如隔靴搔痒一般,还没交手已被轻轻松松捏成粉糜。
“四哥,你没事罢?”胤祥扶着四阿哥,为他推宫过血,解开桎梏。四阿哥缓过劲来,喉头一甜,呕出了闷在胸口的一滩瘀血,脸上更是惨白得无一丝血色。胤祥心下担忧,眼角却牢牢锁定柱子之后,警惕任何细微异动。虽然那高个壮汉就跟在圆肚皮身后,为其防范后路攻势。但那瘦子却一直隐身暗处,作壁上观。趁暂时无人留难,胤祥跑到门边,因不知外边是敌是友,便贴着门缝往外瞅,却见行宫一片寂静,一墙之隔的外面却是火光冲天,显然是有大批人马在静静等着什么,伺机而动。
殿内,大内侍卫已是溃不成军,眼见刺客逼近康熙面前一丈,虚明却为高个壮汉所阻,急切之间实难通过,只好再次掷出短剑。只见一道黑影绕过边路,一个旋身,直插那圆肚皮的面门,然而他随意一挥拳,短剑便高高飞出去,喀的一声,短剑钉在了圆柱没顶之处,颤动不止。紧接着又是砰地一声巨响,却是周国栋偷冷门,大胆与其正面对了一拳,好歹刹住了刺客的前冲之势,周国栋却一连退了七八步,方才勉强化解了这一拳的劲道。就这么一顿,对虚明而言,已然足矣。她一矮身,如同在冰上滑行一样,脚下未动,便从高个壮汉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了,众人还没看清,她已长身立于康熙之前,对着那圆肚皮只是在笑。
那圆肚皮冷冷一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言罢舞动双拳,光是凌厉的拳风,便压得虚明抬不起头来,步步倒退。
又是一拳下死力挥过来,虚明侧身一躲,拳头便将那御案砸了个粉碎。康熙身后便是墙壁,已是退无可退,周国栋急忙抢上来护着康熙。虚明亦知,身后不远就是皇帝,她已不可再退了,然而此刻为拳风所笼罩,稍不留神,丢命是分分钟的事,根本动弹不得。那圆肚皮得意地哈哈大笑,高个壮汉砍倒了余下几名侍卫,趁虚直取康熙项上人头。周国栋刚才一拳受伤不轻,力不能敌,三五回合便落了下风,被高个壮汉一脚踢开。
两边同时告急,容不得胤祥细想,他丢开四阿哥,接替了周国栋的位置,舞着自己的金丝缠柄鹿卢剑,顶住了高个壮汉又快又猛的攻势。
见虚明形势愈发凶险,胤祥喊道:“虚明,到我这来。”虚明并不答腔,一堆人挤在一块,是嫌死得不够快么?她静了静心,回道:“没事,等我想个法子。”那圆肚皮似是胜券在握,大笑道:“让我先告诉你个法子罢。”说着专攻虚明左臂而去。虚明一凛,奈何左臂转圜迟缓,被他拳角带到,巨痛霎时席卷全身,疼得她抱臂弯下了身子。那圆肚皮趁胜追击,一记重拳便向虚明脑门砸去,势欲将其立毙拳下。
胤祥大惊失色,把手中宝剑直接丢向那圆肚皮刺客,那圆肚皮略一犹豫,终究后撤一步避了开去,虚明赶忙要闪,慌乱中足下一踉跄,整个人撞在了墙壁上。鹿卢剑救了虚明,并未飞回主人手中,却正好钉在了虚明那把短剑之旁,力道之强,震得两把剑均颤鸣不息。
胤祥解了虚明之危,不意失却防身利器,将自己置于了险境之中。他望着虚明,松了口气,却未发觉,高个壮汉的快剑已趁机直刺他的要害。虚明看得分明,急欲出声提醒,却忽然愣在了那儿。胤祥见她神色有异,一回头,正见刀剑交于眼前,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周国栋勉力爬起,替他挡下了这一剑。可虚明仍然在愣愣地发呆,周国栋救主自然不致教她如此惊奇。惊就惊在,她适才清清楚楚地瞧见,是康熙将一粒小纸团弹在高个壮汉的肘间,使其脱力,周国栋方能够架住那一剑。这怎么可能?
刺客一时受阻,顷刻便又迫了上来,那圆肚皮心中恼火,这时凶神恶煞地冲虚明而去,攻势更凶猛凌厉了几倍。然而虚明忽然轻轻一笑,自动退到一旁,说道:“晚辈不敢再拦,您尽管请便。”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为之一肃,顿时人人侧目,十难置信。
难道,虚明竟于此危难之际,生死关头,倒戈相向?胤祥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握紧了拳头。而那两位几乎已踩到康熙脚背的刺客,面对唾手可得的猎物,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反倒进退维谷,踟蹰不前了。
“又动你那虚虚实实的脑子?”那圆肚皮嘿地一笑,道“也好,我就先收拾了你这只聒噪的麻雀。”他撇了康熙,一步步朝虚明逼过去,虚明表情惶恐,只得一步步往后退。
一时间,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投向这二人,浑然不觉身在何地,应做何事。
虚明忽然一甩右手,大叫:“暗器!”那圆肚皮忙向右避,却见虚明右手空空,举于身前,哪里有什么暗器,不由怒火暗生,沉声道:“你居然还会暗器?”虚明笑道:“刚练了一天,还请前辈指教。”那圆肚皮不甘上当,随即亮拳说话。虚明又一扬右手,喊道:“小心,暗器真来了!”那圆肚皮只当她又行诈,不予理会。却听高个壮汉一声惊呼,耀眼银光闪动,无数银针已激射而至,那圆肚皮踢起脚边一具侍卫尸首,抡着一转,银针便尽数钉在了尸首身上。他夹出一针,细看一眼,不禁仰天大笑,道:“缝衣针?还有多少玩意儿,尽使来瞧瞧。”
虚明摇摇头,更正道:“这叫暴雨梨花针。”说着又掷出满满一把银针,那圆肚皮照前法炮制,又挡下了所有的针,得意更甚。虚明并不放弃,右手第三次扬起,那圆肚皮仍旧肉盾在手,照搬前法,只是银针扎人,换了一具尸首而已。然而这一次,肉盾却挡了个空,那圆肚皮正觉有异,蓦地里不知何方一道微光闪过,空咚一声闷响,尸首掉在了地上。在看那圆肚皮,双目紧闭,脑袋低垂,竟如昏死了一样,全身石化,一动不动。
殿内鸦雀无声,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但是刚刚,虚明只发了一根银针,用的燕回手法,在半空低旋一圈,一针刺中了对手脑后颈间的五阴穴。
是的,五阴穴。如果悠悠在场,便能说清这五阴穴的来龙去脉了,因为她才是首创人。五阴穴乃联络脊椎大脑的神经富集点,一旦被封,四肢僵硬,五觉尽失,人体自动进入休眠,犹如一具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