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46)

作者:谢堂前u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李四智回过神来,跪下回道:“宫中刚刚传出的消息,原定了皇上明日亲自传讯所有与案相关人等,现已改到今天,只等皇上用过午膳,稍侍休息后便打算召见十阿哥、五额驸等人。”

福全惊愕道:“什么?何故突然改期?”

李四智眼珠转了数个来回,最终只答道:“尚不清楚。”因他仍未起身,面孔朝地,也无人发现这一丝异常。

福全咳了几声,抬手让他起来,眉间天生的川状纹更加深了几分,苦笑道:“皇上……何苦逼我逼得这样紧……”“老爷……”忠叔开口喊了一声,福全却摇摇头,闭目道:“皇帝想怎样,天下人谁敢拂逆其意?皇帝爱看我这个‘贤王’在他面前服软,趴在地上哀求他,我便永远都要照做?”忠叔知道他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越发不敢插口。福全又道:“我不求他,我倒想见识一下,他还能怎样为难悠悠……友忠,你去找一趟老八,让他代我去听审,就说悠悠孤身一人客居京城,怎么也得去个能依靠的人,陪她一起受审。”

李四智拉拉忠叔的袖角,忠叔犹豫道:“老爷,让八阿哥出面,这……这不太合适罢……”福全恼道:“你今日怎的这般啰嗦,用不着你,我叫别人去。”说着剧烈咳嗽起来。忠叔急道:“是奴才糊涂,老爷别与奴才一般见识,不值当。太医千叮万嘱过,您不可再动气了。奴才这就骑快马去八贝勒府,一定让八阿哥赶得及入宫。”直到福全止了咳平复好心情,忠叔这才放心出门。

福全歇了会,见李四智还站在面前,问道:“还有事吗?”李四智道:“有些话,或许不该由我说,但是……忠叔的考虑有他的道理,我以为,让世子出面也比八阿哥合适。”福全欣慰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有你帮衬着悠悠,我一直很放心。”夸完人便没了下文,李四智明白确实不该开这个口。

福全又问道:“你的消息可是又由那个翰林编修莫丘递出宫的?”李四智道:“是,莫丘最近正好是当值的日讲起居注官,皇上有任何旨意变动,他都第一时间知晓。当年多亏格格,他才赶得及参加秋试,中探花、入翰林更是后话了,是以他很感念格格的救命之恩,这回事发,便一直尽心尽力地相助。”福全轻叹一声,道:“你若是为悠悠着想,以后不可与莫丘接触过多。”李四智不解道:“请王爷明示。”福全道:“莫丘如今是皇上的近臣,又是出身江宁,你不避嫌,反而与他来往密切,不是明白告诉皇上,明德这个江苏巡抚很得南方士子的心吗?”李四智猛拍脑门,叫道:“哎呀,王爷说的极是,怪我做事鲁莽欠思量,竟忘了这一节。”

又叙谈一番,福全吃完药便睡下了,李四智亦自回去不提。

不知从何时开始,八阿哥胤禩正慢慢地展露头角,进入众人的视野。也许从康熙三十七年十八岁的他即被封为贝勒起,也许从三十八年与安王府石破天惊的联姻起,总之看似意料之外,实则情理之中的是,这位排行第八的少年皇子已从康熙诸子中脱颖而出,初现峥嵘。

胤禩自幼聪慧,且甚晓世故,性情阔达随和,全无阿哥的骄纵之气,因而广有善缘,诸王大臣莫不交口赞誉,说他极是好学,极是好王子。众所周知,其中尤以和硕裕亲王福全对他最是器重,甚至曾毫不见外地当着康熙的面夸他“心性好,不务矜夸”。

有一个词用在他身上最是恰当——漂亮。仪表漂亮,人品漂亮,才具操守更是漂亮得叫人无可挑剔。

尽管主子对八阿哥的欣赏几乎达到了盲目推崇的地步,忠叔却一直持保留态度。忠叔本名訾友忠,服侍福全大半辈子,可以说他就是福全的影子,对主子的每一寸心思都摸得透透的。福全的“贤王”名声远播在外,与康熙相亲相敬的兄弟君臣情谊,早已树成了世人的典范,注定青史留芳。至于这情谊中所夹杂的些微不谐,或许除了福全与康熙,只有訾友忠领略于心了。而所有的不谐,或多或少都与八阿哥脱不开关系。是以福全可以对八阿哥掏心掏肺,他却不行。

訾友忠飞马奔驰至八贝勒府门口,府中家人却告知,八阿哥早先已被九阿哥请去了。訾友忠一听,眉头更是皱成了一团。九阿哥的府邸很近,与八贝勒府仅一墙之隔,开在一条大街上的两家大门相距都不超过三十丈(百米)远。于是訾友忠拉着马缰,缓缓走到九阿哥府左近便止步观望,显然并不打算进去。

直到三个头戴红顶凉帽,内穿蟒袍,外罩石青色补褂的身影出现,訾友忠下意识地往墙边退了几步。三人被众奴仆众星拱月地围着,边走边说笑有声,虽然衣饰相类,但一眼望去,最先映入眼底的一定是站在中央的那位皇子,好似鹤立鸡群般醒目。訾友忠只窥得一眼,便知是八贝勒无疑。看那左手边的舜安颜也算仪表堂堂,右手边的胤誐更是生的魁梧威猛,但此刻,他那一向惊人的气势竟而荡然无存,只衬得八阿哥端的是人物俊秀,玉树临风。

眼见此景,訾友忠惟有默叹口气。若只是因为福全与康熙间隐藏的不谐,他尚不至于当面违逆质疑福全的决定。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八阿哥与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越走越近才是他最介意的因素,舜安颜可是九阿哥的伴读。

待那三人行至街上,訾友忠方才上前打千请安。八阿哥忙笑着拦住,十阿哥叫了声忠叔,便立在一边嘿嘿傻笑着,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舜安颜则立马沉下脸,独自走开。见胤誐一副站不住的样子,八阿哥便叫他入宫去等候传召,胤誐一听如释重负,向忠叔打了声招呼慌忙便溜。送走这二人,八阿哥拉着忠叔的手,先询问福全今日病情,訾友忠却不等他寒暄几句,赶紧将福全的意思转述分明。

八阿哥静静听完,笑道:“忠叔,其实不用二伯开口,你瞧,我一早就穿戴齐整准备进宫了。”訾友忠不禁暗吃一惊,刚想问他从何得知的讯息,胤禩已答道:“悠悠出了事,二伯又病重不能辛劳,既然我当二伯面将援助悠悠之责一力应下了,自当倾尽全力。连日来我见皇阿玛不曾问及案情,料想明德叔定会有书信上陈,便找人守在景运门的九卿房奏事处,只要江苏的奏折一到,便回来报知。果然,今早明德叔的奏折刚到,皇阿玛便有旨意下了。”

他这一答,訾友忠反而惊愕更甚,道:“皇上突然改期,竟是因为这个……既是有折送来,怎的未向王爷知会一声?幸得八阿哥你有心,否则裕王府阖府上下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呢!”说着他又想起那李四智报讯时的怪异举动,疑云更盛。

胤禩心念一转,已明白七八分,劝道:“或许明德叔也是与我一般的心思,不愿打扰二伯静养罢。”

訾友忠轻轻一哼,不再多言。他望了望十阿哥离去的方向,忽问道:“却不知八阿哥您到了圣驾前,打算如何为悠然格格澄清辩护。”

胤禩知他疑心自己存有二志,也不气恼,只微微一笑道:“也好,我先试言之,忠叔您帮着参详一下。那日山庄里的情形,我分别问过胤誐他们和庄里的奴婢,发现双方多有误会,互不相让之下引发了些许冲突。四哥好意向悠悠求医,急切之下,未及告知舜安颜,而舜安颜又听信一些谣传,误以为悠悠要对五妹不利,上门去要人,悠悠怕五妹身体吃不消,不肯放人,双方这才起了摩擦。相信大家的本意都是为了五妹着想,至于五妹不治身故,则是大家谁也不愿看到的事情。忠叔,您觉得这样讲是否妥当?”

他这一袭说辞,听来倒甚是合情合理。訾友忠瞧八阿哥一脸的自信,估计他已说服舜安颜接受调解,思来想去,也只有无奈地点头认可,或许这对悠悠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了。难不成还指望康熙相信,当天是舜安颜闯上门去,把五公主活生生吓死的?

八阿哥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胁持弑杀公主的罪名摘去了,但咱们也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如果皇阿玛要追究悠悠医治不当,或者非法行医之类的过错,悠悠肯定还是要吃些亏的。忠叔,你回去只管让二伯放心休养,即便最坏的情况出现了,我也一定想出法子,让悠悠尽可能的免受牢狱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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