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44)

作者:谢堂前u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原来几位误会了,五公主并不曾来过庄上。”悠悠一脸抱歉道,“五公主堂堂公主之尊,怎么可能屈尊纡贵到我这山野小庄来?就是来了,我自然好生侍候款待,何谈软禁之说?不敬皇室之罪,可大可小,切莫拿这个开玩笑。”

“误会?”舜安颜哼哼冷笑。

十阿哥目光刚转向陈良,悠悠又道:“列位的确凿消息,可是由陈世兄处所得?陈兄,这几日你都住在前院客房,你真确定在庄上见到过五公主?”她问得这样自信,十阿哥也不禁有些动摇。

众人的焦点一下子集中到陈良身上,陈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却在近乎发懵的舜安颜耳边私语了几句,舜安颜神色一振,直视悠悠道:“适才已讲了,少打些哑谜。公主在不在庄上,辩是辩不分明的,一搜便知。”十阿哥一听登时领悟。

悠悠一愣,淡淡道:“我这庄子虽非什么大不了的地方,但也不会任由闲杂人等随意进出。想要搜庄可以,或皇上旨意,或王爷亲命,或衙门公文,只要你能出具,就是掘地三尺把庄子翻个底朝天我也由你。否则,别说我不答应,私闯民宅之罪,怕连王法也不会答应你。”

“跟爷们讲王法?”悠悠这一席话,竟把十阿哥的浑蛮劲激了出来,“我倒偏要搜上一搜了!”

“真是人大了,脾气也见长。”悠悠注视十阿哥良久,道,“好好说话!”

十阿哥陡然涨红了脸,只放话道:“好,你只说,让不让搜吧。”他这一想起过去两人同窗时,欠了悠悠不少的人情,难免底气不足。奈何他对悠悠就是没法像和卿云那么亲近。

“我劝你,凡事留一线,适可而止的好。别头脑一发热,听人摆布,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悠悠忽觉有些乏力。

十阿哥还没回应,舜安颜跳了出来,怒道:“把话说明白,谁在摆布谁?”

陈良作和事佬状安抚住舜安颜,笑着对悠悠道:“悠然格格舌锋好是凌厉,何必把话说得这样僵?十阿哥与额附也是关心则乱,语气急了一些。格格既然坚持公主不在庄上,何妨体谅一下额附爱妻情切,就让我们在庄子前后看一看,也好打消误会。”

“想搜庄,行,若搜不到人怎么办?先称称自己有没有承担后果的斤两罢!”既然道理说不通,悠悠也开始放狠话。

“搜到又怎样!?”十阿哥霍地跨前一步,不甘示弱道,“我就不信,我堂堂一个皇子的分量抵不过你一个不入流的小格格!”

陈良道:“格格如此执着,莫非心虚所致?”

“公主果然就在庄上!”舜安颜咬牙道。

“世兄步步紧逼,当真尽心尽力得很啊。”悠悠望着陈良,盛怒之下,回话虽毒,却说不中要害。

每至节骨眼上,陈良总是能或借人口,或亲自作出最关键有力的一击。而李四智早前被舜安颜一顿抢白,此刻便无法再开口帮腔,眼见悠悠被三人车轮战似的针锋相对,独木难支,渐渐落于下风,自己却实无能为力,只能暗暗心急。钱二义则有意无意地往悠悠身侧移近少许,时刻防备对方突起发难。

十阿哥长叹一声,道:“悠悠,你想清楚喽,最好还是交出五姐,不然,不管你让不让,我们只能强行把人带走了。”说着原本静静站在门外的一排帮手壮起了声势,一起嘘声哄吵。

“你也想清楚了。”悠悠几乎是从喉咙口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真动起手来,可就没得回头了。真动起手来,我也不一定就束手待缚。”仿佛一声令下,钱二义瞬间移到了悠悠身前,庄内的护院也将门外哄闹的打手围了个水泄不通。眼见冲突难避,兵戈在即,悠悠的手不由微微发抖。

危机关头,局势一触即发,对峙双方全都屏息以待,大厅霎时间静默得针落可闻。

“格格!”不知哪里钻出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此刻灌耳,不惮于晴空霹雳般震慑心魄,擦去掌中淋淋冷汗,人人竟是暗松口气。

众人看去,却是穗儿站在后厅,显然被这场面唬住了,畏畏缩缩不知该如何是好。

悠悠走上前,低哑着声音道:“什么事?”穗儿结巴道:“五,五公主听说佟府来人接她,急,急得晕过去了。”“什么?”好似挨了闷头一棍,悠悠又惊又急,心神大乱,“谁告诉她的!”穗儿吓得不敢抬头,只知道说:“不,不知道。”李四智在一旁听了个大概,问道:“四福晋一直在病房陪着,她怎么说?”穗儿努力镇定下来,回忆道:“赵大仁觉得不好,又不能进去,就找人来叫我,我刚到门口,听见四福晋还在劝,然后一进门,就厥过去了,于是赶紧跑来告诉格格……”她说得含糊不清,悠悠已不耐烦道:“还问什么,赶紧去看看。”

才走几步,十阿哥斜次里冲出来拦住去路,李四智忙把他扯在一边,以防他与悠悠动手。“拽我干什么!”十阿哥嚷道,“没谈明白前,谁也不准溜。”悠悠好声气道:“有病人发急症了,人命关天,我得第一时间赶去瞧瞧。”谁知后面的舜安颜一听,立时高叫道:“公主!是公主出事了!你哪也不准去!”悠悠没防备,左手腕被他抓住,就好像被铁箍紧紧铐死了,动弹不得。“放手!”悠悠遏不住怒喝道。“带我们去找公主!”舜安颜如狼似虎地瞪着悠悠,手上更是越来越用力,悠悠掰也掰不开,疼得差点哼出声来,不由转头向钱二义求助。却见他正与陈良面对面站着,显然两人互相掣肘,谁也分不出身来。

舜安颜此时发了恶性,双目充血,仿佛张口就能囫囵吞了悠悠,低吼道:“快说,公主在哪!”悠悠不顾手腕快被捏断的剧痛,硬撑着就是不吭声,此刻把这疯子带去病房,就真要了五公主的命了。“公主在哪,说不说!”悠悠倔强地闭上眼,她已经能听见腕骨将要崩裂的喀喀声了。

穗儿傻傻看着,茫然地喊了声:“李,李四哥……”李四智与十阿哥这才注意到,具是大惊失色。李四智到底是个文人,两只手都加上,却敌不过舜安颜单手的力气。十阿哥一推舜安颜,喝道:“你疯了,敢跟女人动手!快松开!”舜安颜猛地一个趔趄跌出去,竟被十阿哥一下子就推开了。舜安颜恼羞成怒,冲着十阿哥吼道:“你是帮谁?!”十阿哥一哼道:“不帮谁,打女人就是不对!”

“赶紧走!”悠悠顾不得手腕伤,就要往后院奔,却见赵大仁跌跌撞撞地跑到跟前,扑通跪倒,哭道:“五,五公主薨逝了……”

原本炸了锅的大厅瞬间冷至冰点,人人呆若木鸡,似乎很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有舜安颜,早就已扭曲的脸,夹杂了不知是惊是喜的表情,尤其的狰狞可怖。

空咚一声,悠悠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终日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这就是大夫的生活。她不是早就习惯了么?

四十一年·夏(四)

悠悠真不太清楚这儿打官司的程序,一夕之间,那位五额附舜安颜便成了苦主,以阴谋胁持并弑杀公主的罪名,把她给告上了宗人府,然后她便被请进闻名遐迩的宗人府大牢,天天扳着指头数日子。这宗人府的大牢洁净得很,根本不是还珠格格里那般黑咕隆咚,蟑螂老鼠满地爬的样。毕竟宗人府是专门为皇室宗亲服务的,她姨丈裕亲王便曾经当过宗令,主持过皇室玉牒的修撰,宗人府上下可不都好声好气的。虽然宗人府的牢房住得尚算舒心,也许因为她是重点要犯,外头能往里递话,能往里捎东西,可就是不能探视。

该来的总是要来,难熬的是那之前的等待,漫长得仿佛永无了期。当数到十个指头都不够数时,悠悠开始坐不住了。这既不开堂审案,又不传讯问话的,她就是想替自己申辩又能上哪儿说去。就这么坐等判决书下,束手待毙?

这十几日的牢狱生活,注定成为悠悠一生难以磨灭的别样记忆。而这些日子里,牢外是怎生光景,或许她能隐约估到一些,或许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当天孙三礼飞马传讯时,四贝勒胤禛并不在府上,从六部衙门处理公务归来,已是入夜时分,城门紧闭。谁知翌日便传回悠悠身陷囹圄的消息,于是立即赶往暂摄宗人府宗令的恭亲王常宁处拜望,常宁却高挂谢客牌,称病不出。吃了闭门羹的四贝勒又去找罗怀忠,希冀从医学角度入手,为悠悠脱罪。可惜罗怀忠亦是无能为力,若有心脏移植术方面的其他权威,他当初又何必向四阿哥推荐悠悠呢。除了悠悠自己,谁也无法作出有力的辩护词。一天天过去了,眼见宗人府毫无开堂审案的意思,无奈之下,第七日四贝勒便携福晋同往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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