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200)

作者:谢堂前u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信上写了什么?”八阿哥问道。若琳道:“只有两个字。”说着手指沾了水,在青石板上写下了那仅有的两个字。“好。”八阿哥平静道,“你回房休息罢,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早春时节,入夜之后,格外寒凉。卿云便披上斗篷,独自出了门。

其实,何必那若琳白日里多此一举,她早就打算得脱自由身后,便回去八府瞧瞧。只是毕竟无人相请,自己送上门去,她脸皮再厚也需有所顾忌,因此决定等到天黑之后,再借着夜色掩映偷偷走一趟。她一向沉得住气,心中这番计较,日间无论若琳如何苦苦哀求,在她与十阿哥面前都是分毫不露。

离府门尚有一段距离,素来警觉的卿云便立时发觉,周围多了许多暗哨。她也不加理会,快步走到东角门前,敲了好一阵,值夜的门房才披着外衣打开了门,不耐烦道:“什么人不识趣,大半夜的,敲个鬼的瞧。”

卿云拉下斗篷上的风帽,将脸露在如豆灯光之下,笑道:“是我。”那门房认了老半天,蓦地惊出一身冷汗,俯身打千道:“福晋恕罪,奴才不知是您……”“行了。”卿云懒得啰嗦,直接走进门去,那门房赶紧关好门,整理衣衫,追上来侍候。

行得几步,卿云察觉到了一些异常。只见阖府之内皆是黑灯瞎火,走道间也不见一个巡逻侍卫,静得可怕。卿云便问道:“值班护卫哪去了?”那门房道:“回福晋的话,贝勒爷说有府外的大内高手保护,他安全得很,因此将所有侍卫都调出城了。此外,就连许多内侍丫鬟小厮也都放了假,只留几个近身的侍奉。”卿云明白过来,此举也算是无奈之下的一种无声抗议罢。

卿云叹了口气,又道:“八阿哥今晚歇在何处?”那房门答道:“贝勒爷下午进了书房后,吩咐谁都不许打扰,连晚膳都没有出来吃。”卿云点点头,径向书房走去。幸好八阿哥没在若琳房中,否则她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来到书房门前,一个大汉从暗处跃出,横刀拦住了二人,然而借助门房手中的灯笼微光瞧清来人后,登时又惊又喜,单腿跪地行了大礼。卿云示意起身,□□江转身便要高声通报,卿云忙打手势制止,□□江会意退到一边。卿云正自犹豫是先敲门,还是直接推门而入,□□江一拍脑门,跑去耳房端来了热在炉子上的饭菜,递到卿云手中。

已经到得此处,仅余一门之隔了,卿云的心反而砰砰乱跳起来。她不自然地长吁了口气,举手轻轻一拍门板,两扇门便应声而开,同时一阵穿堂风席卷而入,吹灭了唯一的一盏烛灯,恰逢今夜无月,室内顿时陷入一团漆黑。

卿云虽没了武功,但练就的敏锐目光仍在,暗中依然可以视物。她看到一个人趴在书案上,久久未动,便走过去将饭菜放在案边,解开斗篷披在了那人身上。呆站了一会儿,卿云刚转身要去寻打火之物,左手却忽然被拉住,她还在惊讶,下一秒就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卿云坐在那人的腿上,一时不适应这颇为暧昧的姿势,便挣扎着要起身,然而那人的双臂却逐渐收紧揽着,令她不能动弹。

卿云脸上烫得厉害,待明白到自己此刻是在何人怀里,禁不住一阵意乱情迷,僵直的身体便渐渐软了下来,缓缓靠在那人身上。

“今日之事就算了,以后再不可这样犯傻了。”由于贴得太近,八阿哥的声音几乎是从胸腔直接传到了卿云耳中。卿云这时心醉神驰,脑内空白一片,尚未理解他说的话,八阿哥低头耳鬓厮磨一番,又道:“这么些年都过下来了,只有咱们两个人,不好么?”卿云只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中一片冰凉,原来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若琳。

卿云侧脸躲开他的亲吻,使劲去推双臂环抱的桎梏,由于这次她用尽了全力,八阿哥粗鲁地一手掐肩,一手捏住后颈,才勉强压制住。见怀中人不再反抗,八阿哥便将右颊贴住她的左颊,叹道:“你也不想想,当日王府鼎盛,八人大轿去请,她都不肯回来,现下今非昔比,就更不可能回来了。”说着亲了亲怀中人的双唇面颊,忽然感觉到她脸上的湿意,不由得愣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卿云一下子便挣脱了他的怀抱,扬起的衣袖将饭菜也扫落于地,噼里啪啦全摔碎了。她急退数步,理了理弄乱的衣襟,冷冷道:“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说罢不等他反应过来,拂袖而去,可等她飞奔到大门口时还是迟了,□□江早已带着八阿哥“紧闭府门、严禁出入”的命令,候在那儿。

卿云回过头,正看见那一排排的灯光逐个亮起,犹如潮水一般,眨眼间便汹涌澎湃地涌到了面前,照得四周亮如白昼,鳞次栉比的屋舍尽数从黑暗中显现出来,连夜空都染成了白蒙蒙一片。

□□江拱手道:“福晋请移步大厅,贝勒爷有要事面谈。”卿云十分干脆道:“好,前面带路。”反正她也走不掉了,姑且听听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走到大厅门口,□□江俯身一请,重新退入暗处。卿云全不在意,迈过门槛便站住了,不再向前,一身素衣的她,在满堂巨烛的高光包围之下,格外扎眼。而八阿哥胤禩,则遥遥立于堂前正中,俊颜不怒自威,极尽肃穆之态,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来得正好,你若不来,我也正想要去找你。你对若琳说了什么?”胤禩率先发问,却是兴师问罪的口吻。卿云一声不吭。胤禩却不放过,亮出袖中一件东西,晃了晃,又道:“或许我换一种问法,这封信是你写的罢。为什么是五年,不多不少,正好是到今年。”

卿云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是若琳坏了事,顿时慌了神。

当年她在信中只写了两个字——“五年”。这封信若当时交到胤禩手中,自是表明了自己的归期。可等到时过境迁之后,今天再送给他,其中的涵义,可就没法再简单视之了。她让若琳别再提此事,就是怕八阿哥将此误以为是“守誓五年”,如今誓言破了才接到此信,那不就成了最大的讥讽么?到时候,她即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总之,时机不对,一切便皆不对。

胤禩垂下脸,有些吐字艰难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会有今日之败,因此特意赶回来看我有多狼狈,是也不是?”

卿云脸色大变,他果然还是误会了,而这种误解,比之她自己所想到的,还要严重百倍。她急得一时间六神无主,欲言又止地上前几步,最终却发现,自己竟是一句也辩不得,只能低头默认。

他猜得一点也不错,而这埋藏心底最深处,连卿云自己都不敢触及的私密,也只有他,才能一猜就中。

胤禩派八人大轿来接,她都有恃无恐地直接拒绝,就是估到他有一日失了势,成了孤家寡人,自然会更需要她。这在她而言,固然是一腔柔情,雪中送炭之美意。然而,胤禩却不可能理会她这一套,对他来说,她这份心思,实比那待价而沽的奸猾商人更可恶百倍。

“你一早就看扁了我不能成事,算准了时候回来,好亲眼瞧一瞧我今日的狼狈样子,尽情嘲笑,是也不是?”胤禩每重复一遍,就等于在各自的心上割一刀,然而即便是如此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无法让他就此罢手。胤禩哈哈干笑两声,脸上却如罩严霜,决然道:“收起你那可笑的怜悯罢,我还没输呢。这盘棋还未下完,不到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卿云忽然间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为免在他跟前出丑,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令人窒息之地。但是胤禩却还未说完。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你我之间,不是短短五年,就可一笔勾销、抹杀干净的。你是不是以为,如果我五年前接到这封信,就一定会等你五年?这不像你啊,卿云。当年是你视我如草芥,肆意轻贱在先,你既无情我便休,倘若还对你念念不忘,岂不堕了我堂堂大清皇子的身份?

不用这么看着我,在你眼中,我不一直都是如此利欲熏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吗?即便我还爱着你,也断断不会为了你,放弃子嗣,放弃皇位。再毒的毒誓,破了又如何?

以后别再骚扰若琳母子,即便你是八福晋也不行。没有我的认可,你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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