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13)

作者:谢堂前u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虽然卿云和十四从小就不对盘,但因有悠悠、十三从中维系,他们四个当年一起读书的时候仍然是一个帮的,俗称“□□”。什么拆房上树,耍人打架的事没少干过,几乎将紫禁城翻了个底朝天。当然,使坏的主意多以卿云和十四打头,悠悠和十三则只是从犯兼善后处理大臣。

十四一听提到悠悠,果然立时多云转晴,道:“四哥见到皇阿玛头一件事,定是回禀办案巨细,眼下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赶上。”

卿云窃笑不已,原来他俩全知道请安折的事了,看来天天烦着康熙的,非只她一人啊。

“真没料到,昔日同窗学友,竟是四哥先见着。”十三忍笑,一本正经地接口。

十四仿佛又瞧见了当年“□□”最鼎盛时的光景,那家伙,他只消振臂一呼,绝对是群情激奋,应者云集。

卿云见十四那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张狂样,真个瞧不入眼,表示了一下嗤之以鼻,自遛马下坡。

十三、十四相视一笑,各自沉吟不语。

相较卿云,十四阿哥同龄稍大,十三阿哥却要长出两岁有余。这二人本就至亲兄弟,年既相若,平日里一处起息读书,不止衣着常相类,又是一般的鼻挺额广,眼如点漆,奕奕有神,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不经意间,错认误识之人,亦不在少数。其实只须身入山中一游,庐山之真面目,尽可轻易辨得。

十四阿哥虽未长成,然面廓深刻,其与生俱来的放达豪逸之态,尚奇任侠之肠,并无稍逊;而十三阿哥更见长身挺拔,颜容却偏儒秀清俊,乍看去,宛似一位舞风吟月的江南佳公子,翩翩少年郎,但胜在不见纤毫羸弱书生气象。

“发什么呆?”卿云驻足回首一喊,提议道:“旅途无聊,赛一场如何?”

十四头个鼓掌赞成,道:“好极!等上了船,便得困在舟中月余,光想想,都要闷坏我了。”

十三亦笑道:“赛马可以,不过皇阿玛才有明令下,不准随行人员践踏麦禾,明知故犯可不比以往。”

“不用你提醒,我自有分寸。”十四挑高眉梢,颇不耐烦,“只望小人们也懂得自省身份,别暗地里搞小动作,恃多欺寡,不知羞耻。”

十三哈哈笑道:“说准了,这便开始罢。”

当下三人并肩列齐马头,十四特意挤到中间,将他二人隔开。只听凌空三记鞭响,一骑腾地绝尘奔出,骏马飞蹄,自是不同凡响,此刻野性激发,更是一往无前,气势锐不可当。恐怕即便绝顶控马高手至此,一时间也不易稳住烈马。祥、云二人相视一眼,扬手轻击三掌,笑意愈发不可遏止。原来那三记劲鞭,尽皆受于同一臀股之上了。

两人正在志得意满,忽听背后一口一声“哥”叫得正急,回头望去,只见车内一轻灵少女探头张望,豆蔻年华模样,已是婷婷玉立,见二人回马渐趋渐近,怯生生地垂低眼眸,竟不敢再喊了。

八公主与胤祥乃同母胞妹,虽长卿云一岁,观其娇怯之状,相较卿云,反而更似一个懵懂未开的弱龄女孩。卿云与之不熟,兼且心有所系,寒暄数句便先告退。

八公主见得方便,方才微含嗔怪道:“哥,额娘劝你别和云格格一起,你总不听。”十三只摆手道:“简宁,你还小,不懂。”八公主道:“我虽然不懂,但见你天天叫所有人盯着,仿佛想剜出千个万个洞似的,瞧着实在难受得紧。”十三不由失笑道:“宫里就是这样了。你整日价呆在车里闷坏了罢,出来,我带你驰会儿马。”八公主闻言顿时绽开笑靥,璨若春晓花放,一派烂漫无争。

于是两人共乘一骑,一路说笑缓缓而行,不多时便见道旁聚众,竟是十四被三阿哥截下,强摁着,一起接见当地迎候官员,权当恣意驰马的惩罚。十三故意冲他扬了扬鞭,气得十四几乎要哇哇直叫。随皇辇车仗进入扬州城,卿云早不见踪影了。“溜得真快。咱们也加快一鞭,去找四哥。”十三招呼一声,直朝行宫所在飞奔去。

另一边,暖玉一行亦随众至行宫落脚不提。

直待一切休整停当,暖玉左右等不来卿云回来,又天色转沉,心下焦疑,便想出门打探相迎。遥望中庭灯火通明,道上行人匆匆不绝,实不宜造次。暖玉犹自思忖,见一园岑寂,且恰巧位于回屋必经要道上,不觉间已身入园内。

云月半遮,照见小园清幽,暖玉漫步其中,耳听水声淙淙,可见草木花石苔一应俱全,树影婆娑中,又引水灌成溪流,穿梭林下后汇为一潭,竟得小桥流水、池塘亭台等江南妙景无穷。虽不及皇家苑囿之富丽堂皇,然秀石清泉,游鱼荇藻,莫不自然写意,妙趣横生。

可叹高墙深院之内,园林之美纵然再盛,终只得一家门户闲来游乐,春深秋浓,夏午冬夜,一年之中倒有大半时候皆是困锁一角,寂寞不见天日,无人赏玩。

暖玉伫立良久,池面夜雾渐浓,风吹动层层涟漪,波心忽然浮现一个人影,竟是个陌生男子。暖玉回首不识来人,不由惶张连退几步。此园四围皆是皇亲贵戚宿所,此人虽面生,其貌不扬,素服朴拙,然配饰华美不让,显见身份地位不俗,一时间倒教她不知何以施礼,窘迫更甚。

凡尘世人,但凡亲眼见过暖玉的,莫不惊为天人,为之倾倒。此人也不过一庸碌之人,又如何能免俗。此刻乍见暖玉容光,惊艳之下,竟上来攥住暖玉衣袖不撒手。

暖玉脸色大变,惊呼:“你,你……”话说一半忙即住口。

须知宫规森严,外人向来不得轻近,入得内闱者莫不身世非凡。若当真有一日临此窘境,宫婢除了忍气吞声,自求多福,怕也别无良策。如若出声呼救,即便脱险,事后却定会归责于宫婢一身,毕竟,天家颜面才是最要紧的。到时以狐媚惑主,居心叵测,甚而莫须有之罪加身,宫婢们纵然周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轻者,配人或放出宫去;重者,一命呜呼于杖责私刑之下的亦不在少数。

素服男子见她咬着下唇,强忍恐惧,几乎泫然欲泣,于是松了手,笑道:“不意此地竟遇旷世绝艳之色,妙极妙极!”

暖玉低头欲走,却叫此人拦在当口,连转数次方向,皆是如此。暖玉不由气苦,恍如又回到昔日某个相似的场景,不禁悲从中来,泪珠不绝滴落在地面青草上,立时碎裂翻覆入土,无痕无迹。

暖玉恁大反应,却是素服男子意料不到。他本身份特殊,又处行宫重地,起先还略有迟疑收敛。奈何此时见了美人梨花带雨之态,他本自负风流才子,再兼刚才受人嫌语,满腔郁闷无处发泄,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于是抬手抚弄暖玉鬓发:“常言道,梨花一枝春带雨,梨花美则美矣,却仍需美人回衬,方才互得益彰,名花倾国两相欢。”原来他手中握着一支白玉镂雕梨花簪。

暖玉偏头避开,望着身后幽暗池水,忽觉生无可恋,不如一跳了之。自古红颜多舛,暖玉又读得几句诗书,常行那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文人之事,黯世之思,业已由来日久。

这时,一只手凭空从旁伸出,接过玉簪,并将暖玉拉过护在身后,正是戴帽蒙面作小子装扮的卿云。

素服男子不由大惊,他刚于四阿哥处与此人打过照面,打扮古怪,却与一众阿哥厮混玩闹,谈笑无忌,纵非皇子宗亲,定也尊贵显赫非常。他既心存惮意,便以察言观色为先,至于悔惭懊恼之心,却是丝毫也无。区区宫婢,何值一哂?

卿云只顾边叹“好玉,好簪”,边就着月色细观玉簪,将其成色、款式、琢工一一赏毕,笑道:“此等宝物,实属罕有之珍。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素服男子只当她有索宝之意,忙拱手谢道:“洗耳恭听。”

“洗耳恭听?那便如你所愿罢!”卿云还礼一笑,反手拿住他手腕,顺势一带一送,摧枯拉朽一般轻巧之极,只听“扑通”一声,素服男子登时直摔入池中去,水涨没顶,没了声息。

卿云将玉簪一丢,那人自行爬上岸后,脑门即被玉簪砸个正着,只是默不吭声。

卿云瞧了不瞧,转身便走,瞥见暖玉满面忡忡,道:“那种脓包纨绔子弟,还有能耐兴风作雨不成?耍便耍了。哼,自作孽,不可活。这种糗事,料他也没脸抖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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