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118)

作者:谢堂前u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话一出口,迎面便是阵风一下子将声音打散,吹出老远。

虚明却恍惚笑了,虚弱而得意地笑了。

追逃

八阿哥自觉失态,转开目光,俯身将怀中女子放在草地上,不意却见她正眨巴着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自己。十阿哥抱着肘部,慢吞吞挪了过来,长吁口气,道:“没人受伤便好。”虚明笑着站起身,八阿哥手一晃,便把还没放稳的安吉雅滚落在地。

“臭男人!”安吉雅气呼呼爬起来,嗔怪地白了十阿哥一眼,“没一个靠得住的。”

如果说宝珠是个娇生惯养的亲贵小姐,恰似一株风中摇曳的牡丹花,绚丽夺目,气势傲人,那么这位锡林河畔的珍珠,便是草原上跳跃奔跑的小野兽,矫健多姿,旁若无人,当她停下来回过头,身上的汗珠在阳光下也发出金色光芒。她若望着你咯咯地笑了,便宛如一朵玫瑰忽然怒放,鲜艳欲滴,光彩照人。

十阿哥不服气道:“不是我把那脓包打走,你可不就要一辈子插在牛粪上了。”安吉雅轻轻一哼,道:“没我从中周旋,阿巴哈纳尔部会只派了几个不中用的来迎亲?我已打算了没有你,就自己开溜。”十阿哥眼睛一亮,沾沾自喜道:“难怪老王爷急着要赶我,原来,女大不中留,胳膊肘朝外拐啊。”“我呸!”安吉雅一跺脚,转身去瞧那已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伤马,神情一黯,甚是哀伤。

此时,黄昏独照,漫天彩霞,晚风送来一丝劫后余生的清气,就连那二人的争吵,听得耳来,竟也如草原牧歌一般绵绵悠长。

不久,□□江等人沐浴着霞光晚照,逐渐集齐过来,一一点算,除了车骑有遗失损伤,万幸人无大碍。□□江回报道:“那放冷箭的阴险小人已追不上了。”

八阿哥颔首示意,虚明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八阿哥道:“若是我说,专为某个人而来,你信么?”虚明眼波一转,点头笑道:“信!”八阿哥忍俊不禁,老实交待道:“你们走后第二天,宫里便收到了普郡王的婚书。我只有日夜兼程,赶在婚期前一日就到了阿巴嘎部,但见你们不在,便按兵不动,装成客人尾随在送亲队伍之中。十弟,你适才一拳打跑新郎官的好戏,我可都瞧见了,精彩之极!”十阿哥心里乐翻了天,表面还假模假式地干咳一声,摆摆手以示不值一提。

经此一事,众人仿佛生出了些许默契,对望之间,相视而笑。却见刘青牵着自己和八阿哥的马走来,对□□江道:“有你这向导在,怎么早出发还比我们晚到了?”□□江明白意有所指,忙道:“久不来草原走动,都生疏了。”虚明微微一笑,道:“乌大哥也不必替我俩背黑锅了,十阿哥一心要套出铁信箱所在,是以一路走走停停,闹个不休,方才晚了。”八阿哥尚未发话,刘青便挖苦道:“乌老大,你才出来几日,就被人收买了?”□□江一时语塞。

正站在安吉雅身后,缩手缩脚、进退难决的十阿哥听见有人叫,愣愣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茫然道:“谁叫我?”

虚明却不出声,只朝他挥了挥手,又一指正伤感于马之将逝的安吉雅,示意此乃绝佳时机,放胆去追。十阿哥张大嘴巴,摊手耸了耸肩。见他还茫然无措的样子,别人只能瞪眼干焦急,□□江干脆伸手一推,十阿哥往前一个踉跄,几乎跌在安吉雅的身上,站稳后转身就竖起拳头,气得直想骂娘。

看他死活不开窍,虚明心念微动,俯身折了一朵开得灿烂的红花,然后眼望老十,拈花一笑,抬手便要插于身旁之人的鬓上。八阿哥本能地朝后一仰,这朵花便别在了刘青的帽檐边。这一连串的动作,由她做来竟是十分的流畅潇洒,一派自然天成,毫无扭捏做作之态,甚至让人觉得,给男人戴花也是一桩理所应当的赏心乐事。

刘青的脸涨得通红。十阿哥则已看呆了,下巴几乎脱落,虚明让他学着照做,那是死活不成的。

八阿哥轻咳一声,打破僵化的局面,说道:“恐怕男方不会轻易罢休,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商议一下,赶往何处去。”

“四面八方哪里都去得,就是不往西走。”十阿哥不假思索道。

安吉雅一听噌地冲到他面前,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十阿哥气闷道:“你知道你阿玛都说我什么了……具体什么也不提了,反正才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转眼又自己跑回去找骂挨,我是犯贱啊?”

“你就欠骂。”安吉雅咬牙道,忽然眼圈一红,便要流下泪来,“就你委屈。你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回草原,成了没人要的鱼眼珠,人人都来笑话我,而你却在京城和你的宝贝珠子逍遥快活,这两个月但凡过得去,又何用急着把我嫁出去……”一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苦楚,当真又是恼怒,又是羞愤,又是委屈。

听她亦嗔亦怒的一番诉说,十阿哥心下已自软了,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安慰,下意识地对八阿哥道:“八哥,还是你拿主意罢。”

他这一问,安吉雅更是火冒三丈,大声道:“要走你们走,我就在这等他们来抓我回去。”说完便坐回生命正在渐渐流逝的伤马前,置气发呆。

十阿哥无声地望向八阿哥求助,八阿哥点头道:“那今晚就在此安营扎寨好了,若有人敢再寻上门,了不起就报出我们十爷的名号罢了,看谁还敢轻举妄动?”

众人闻言不觉失笑,连安吉雅亦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十阿哥瞄见真是大喜过望,安吉雅却又立即绷紧了脸,十阿哥空欢喜一场,只得苦兮兮地哀声长叹。

“既然不走,我先歇会儿。”虚明扶着歪在一侧残缺不全的车轮,抖落开马车里掉出的一块毡子,缓缓斜倚坐下,抱臂闭目养神。

刘青一把揪下帽檐上的红花,丢在脚底踩了个稀巴烂,但碍于八阿哥目光制止,只得忍着怨气,牵马去吃草。

虚明着实是累了,刚合上眼便沉沉睡去,待到左臂骨髓最深处的刺痛一波比一波凶猛地袭来,生生把她疼醒,夜已降临。她揉揉眼,发现四周已燃起了数堆篝火,不远处一顶简易帐篷隐没在黑暗中,隐约可见。虚明坐直,盖在身上的毯子即轻轻滑落,这一幕竟与山洞醒来的那个清晨如出一辙,她不禁愣了愣神。

而正围坐火旁交谈的两人,察觉她已睡醒,不约而同地笑望过来。虚明问道:“有什么可笑的?”八阿哥“哎哟”一声,叫道:“糟糕!他怎么醒了?我还是喜欢他睡着的时候,多安静。”虚明脸色微变,十阿哥却已大呼小叫道:“啊!喜欢?”与虚明目光一接,迅速错开,笑呵呵地又道:“八哥说得是,如果她是个女人,我一定死心塌地的爱死她了!”八阿哥赶紧低头,拨弄火堆。明知是玩笑,但虚明生怕十阿哥语多必失,轻轻一哼,不客气道:“你是男人,我也爱死你了!”十阿哥吃了个瘪,还未怎地,八阿哥却是明显一惊,猝然抬头,适才强忍着的笑意尚残留在脸上。

损人嘛,比的就是谁更不要脸。虚明心中一快,似乎连旧患发作的隐痛也没那么难熬了。

解气归解气,虚明更好奇的是,他二人适才在聊什么,以致大违本性,讲些甚至颇为低趣味的玩笑话。难道?!她猛然间记起,在车仰马翻的紧要关头,十阿哥那一声“卿云”,难道是他被套出话来了?虚明头皮一紧,屏住了呼吸,但暗暗观察了两人片刻,便即推翻了这个假设。胤誐虽然性子直爽,却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而且看八阿哥最后的反应,明显毫不知情。

虚明还在发动九曲回肠,翻来覆去地寻思,却见八阿哥正色道:“言归正传。十弟,听我一句劝,收收你的气性,低头认个错便好。女人天生就是要哄的。”十阿哥道:“我没错,凭什么让我低头?”八阿哥面露忧色,语气凝重道:“悔婚本就是你理亏在先,现下对方特意上了一份联婚告知书,先斩后奏,皇阿玛纵有想法,又怎可能为你与锡盟交恶?咱们此刻外患重重,前路叵测,万不可自己先起内讧,生出事端了。”十阿哥摸摸脑袋,没了声音。

“此言极是。”虚明也附和道,“今儿马车一场狂奔,她可是遭了大罪,在车厢里跌跌撞撞,估计身上是没一块好皮了。”十阿哥“哦”了一声,神色怔忡不宁,显然就快被说服了。虚明趁热打铁道:“哄女人本就是男人的天职,没谁来笑话你。”十阿哥霍然起身,望天讷讷半晌,才蹦出一句:“我去看看马夜草吃得好不好。”说完魂不附体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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