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了吗?”程侠问他。
苏任瞥他一眼,目光中充满怀疑。
程侠说:“干吗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你说保证给我介绍更好的?”
“保证啊。”
“有多好?”
“夏冬和罗小群你都不喜欢,那就找比他们还好的,比谢天好看,身材也更好,还听话。”
苏任平静地说:“我不信,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人。”
程侠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说:“原来你在这想这么久,光想着他有多好了是吧?没救了,快滚回车上去。”
苏任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觉得世上就是没有比谢天更好的人,心里还挺得意。
上了车,程侠和他聊了点别的,让自己的小助理给订了几个民宿酒店,到了就能入住。
谢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睡了多久?”
“快四个小时了。”
“这么久?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谢天看看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说,“谢谢啊。”
苏任说:“睡这么沉,晚上该失眠了吧。”
“不会,我只要躺着就能睡着,从来不失眠。”
“也对,你是猪嘛。”苏任笑笑,心情好了很多。
谢天往车窗外看,只见外面一片漆黑,似乎是一条寂静的山路。
“这是哪?”
“荒山。”苏任说,“我们打算把你带到山里卖了。”
谢天抱着毯子问:“卖了多少钱?分我一份吗?”
“人家说了,又不是小姑娘,又不会挣大钱,就长得好看,买回去也就能干干粗活。五百,不能再多了。”
苏任和他开玩笑,谢天却认真地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还行吧。”
程侠插嘴说:“好看啊!上次你们去我的画展开幕晚宴,后来好多女人跟我打听你呢,我们小苏少爷她们是追不到了,就想知道身边这个大帅哥是谁。”
谢天说:“真的吗?那你们亏了,怎么卖山里呢?找个富婆卖了我多好啊,肯定不止五百。”
“你早这么想就好了。”苏任说,“非要去工地搬砖,现在就剩一只手,掉价了。”
三个人聊着天,眼前渐渐出现一个村落,旁边的山腰间有一片亮光,像个很大的庭院。
程侠沿着山路往山中院落开去,谢天看了一会儿,发现庭院中的建筑十分漂亮,中间一个玻璃大厅灯火通明,在这个黢黑幽深的深山中显得神秘而奇幻。
“这是什么地方?”
“今晚住的地方。”
“这么大。”
“除了住宿,其他都是玩的。”程侠说,“我们在这住两晚。”
谢天去过“卉”所之后,觉得苏任和程侠带他去什么地方都不稀奇,也算见过世面。
他下车跟着苏任一起进去,围墙外的玻璃上写名字,叫“见沧海”。刚才在车上远远一看,因为天色很暗,所以看不太清,现在身在其中,谢天才发现这地方比想象中大得多,往四周望去,各种设施建筑一应俱全,山谷、池塘、瀑布、树林错落有致、连绵不绝,站在院子里似乎连空气都沁人心脾、清新了许多。
程侠拿了房间钥匙回来给谢天。
“来得急没提前订房,就剩两个小间了。”他看了苏任一眼说,“我呢,其实是有目的来的,虽然只住两晚,也不能闲着。”
苏任明白他的意思,没想到谢天也明白,笑了笑说:“你要去搞对象。”
“对,搞对象。”程侠说,“所以我得一个人住一间,要不然晚上不方便是不是?只能委屈你们俩住一间了。”
“我没问题。”谢天说着也看了苏任一眼。
苏任知道程侠搞对象是真的,给他和谢天创造机会也是真的,“见沧海”有的是两卧、三卧和家庭别墅,却专挑了单人间,这个狐朋狗友为了他的幸福真是操碎了心。苏任感动之余当然得领情,点点头说:“我也没问题。”
“那就这样了,我一会儿去酒吧搞对象,你们自己想吃东西想睡觉随意,明天早上见。”
“明天见。”谢天和他打招呼告别,往手里的钥匙看了一眼。
苏任把服务生叫来搬行李,虽然已经尽量精简了,两个人的东西装一箱也挺沉。
谢天一路看风景,觉得这个地方真好,像个桃花源一样安静又漂亮,而且虽然与喧嚣隔绝藏在深山,却一点也不会寂寞,酒吧、泳池、餐厅、露天剧场样样都不少,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苏任看他站着不动,问道:“怎么了?不喜欢这里?”
“喜欢啊,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以后就常出来玩,好玩的地方多了。”
“哪有时间,不用工作吗?再说也没那么多钱。”
苏任不和他谈钱的事,跟着服务生往客房走去。程侠订的房间虽说是单人,但也是小屋别墅,分上下两层,底层起居室,楼上卧室。苏任先上楼看了一眼,程侠这个骚包满肚子馊主意,果然卧室只有一张圆形大床,正对着环形落地窗,窗外一片树林,能远远看到天边。
要换了以前,苏任也会觉得这是个亲密相处的好机会,哪怕借机摸摸小手,饱饱眼福呢。可现在他的心境实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再只是肤浅地爱着好看的外表,变得深沉真挚,反而有些不知道如何和谢天单独相处。
谢天跟着他上楼,也看见了卧室中间那张宽敞舒适的大圆床。
“就一张床啊。”
“你睡吧。”苏任说,“我睡楼下沙发。”
“为什么?”谢天问。
“你要养伤,睡沙发不舒服,我发扬一下风格照顾你这个伤员行吧。”
谢天往床上坐了一下,按了按,躺下觉得很舒服,。
“这床这么大,能睡三个你。”他说,“干吗睡沙发,一起睡啊。”
第五十七章 屏幕里的家长
苏任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是啊,床这么大,睡三个人都足够,为什么还要睡沙发。
苏任看着谢天平躺在床上,忍不住问:“你不觉得我们睡一张床上有点怪怪的吗?”
“有吗?”谢天问,“哪怪了?”
苏任又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理由。既然他这么坦然,自己再纠结这个问题反而有些矫情。
“我一个人睡惯了,晚上要是踹到你可别怪我。”
“以前在学校睡通铺的时候大家睡相都差,我早习惯了。你放心往我身上滚,没事。”
这是什么话……
苏任恍惚地想,真的可以吗?
他往谢天身上看了一眼,心跳又加快了。
“我……先帮你洗澡。”
“我今天一天都在家,没出过汗,随便冲一下就好。”
“那也得洗。”
苏任知道他受伤的手不能沾水,买了医用防水套,洗完澡又替他的伤口换药换纱布。这些事他以前从没做过,但是对谢天的伤特别上心,无师自通地仔仔细细给清理干净了。
苏任看着缝针的地方,忍不住问:“疼不疼?”
“不疼。”谢天说,“这点疼算什么?”
“你还受过更重的伤吗?”
谢天把裤脚卷起来,给他看小腿上一道疤。
苏任经常偷看他光溜溜的上半身,还真没仔细研究过小腿,既然他肯自己展示出来,苏任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观赏。
谢天腿上的疤不算太长,颜色比皮肤淡一些,应该是很久以前的旧伤,伤痕两边还留着缝针的针脚痕迹。苏任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手指感觉到伤痕凹凸的触感。
“这是怎么受的伤?”
“小时候练功摔了一跤,碰到器械划伤的,缝了有七八针吧,你数数。”
“我不数,你下盘不稳啊,练功还能自己摔了。”苏任说了不数,眼睛却看着针脚。
八针。
“练了一天,太累没站稳。”
“练功苦吗?”
“以前觉得苦,现在不觉得。”谢天说,“很多事别人逼着你做的时候都觉得苦,等你回过神来,真想去钻研就一点也不苦了,反而是种享受。”
“你很喜欢武术?”
“很喜欢。”
“那你想过这么喜欢,将来要达到一个什么目标吗?”
谢天笑着说:“等在外面看够了,就听老周的话回去当助教吧。”
苏任觉得他的话中有无奈和不甘,只是被满不在乎的微笑掩饰得几乎无法察觉。他认识的谢天始终是一个洒脱乐观的人,无论生活多么艰辛也不会怨天尤人,可以睡在杂物间、天台上,可以吃剩饭菜、路边摊。他也有目标,然而在他与目标之间却横隔着一座难以移动的大山。苏任终于明白,人都可以洒脱,但那份洒脱只给不在意的东西,心之所向求而不得,终究无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