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陶嘟囔着,“才没有。”
“这样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也是,某人在这里生活的很滋润,有舅舅疼,又有男同学追,怎么会需要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呢。”沈时节故意拖长了调,就是在放诱饵,等着鱼儿上钩。
鱼儿明知道是陷进,还是咬住了勾子,“那倒也不是……”
轻得想说给自己听得。
可沈时节还是听到了,嘴角翘了翘。
叶陶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了很勇敢的人,可在真正的喜欢面前,愿意卸下胆怯。
她侧过身,让自己正面对着他,做足了心里建设才问了出口,“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沈时节看她,“当然。”
叶陶很认真地问,“你不当老师是为了我吗?”
沈时节:“对,是为了你,为了能和你有一个平等、不能被人诟病的关系。”
叶陶眸光闪烁了下。
猜测是一回事,确定又是一回事。
她稳了稳心神,接着又问,“那你后悔吗?”
后悔在那天,拒绝回应我吗?
没明说出口,但她知道沈时节一定会懂。
这是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隔阂,也是扎在她心间的一根刺,更是她近几个月一直郁郁寡欢的根源。
沈时节以为她会问你喜不喜欢我之类的,可没想到问得却是这些。
是个头脑清醒的女孩,比起空泛的爱,更想要前因后果。
沈时节也不打算搪塞她,凝神在想,当时那种环境,如果再来一遍,他会怎么做?
应该还会推开吧。
那时,他们还是师生,他没道理要让叶陶背负着一个不好听的名声。
他看着叶陶,“不后悔。”
叶陶不满意他的答案,身形随之一晃,“明知道我会难过,你还会那样做对不对?”
沈时节:“我不知道那样做是不是对的,或者是错,但陶陶,当时,我只能那样做。”
叶陶冷笑了声,挪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个人还真是坦诚。
“陶陶,每个人在每天会在不经意间做出四万三千多个选择,我不是圣人,不能保证每件都能做对原则,拒绝你只是那天,我下意识做的一个选择,由此带来的后果,我已经尝过了,它不好受,所以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计较发生过的事?”
“不行!”叶陶退了几步,离他远远的,“我偏要计较,这也是我今天做出的四万三千个选择中的一个,所有后果,和你一样,我也愿意去承担。”
“沈时节,我不要你了。”
叶陶没理会沈时节错愕的目光,再次走了。
这次比刚刚要决绝很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执拗于这些。
就是想让他承认他错了,他不该那样做,他后悔了,自己才能拔掉那根刺,没有前嫌地接受他。
可有些人为什么真诚的这么可怕,连哄一下别人都不肯呢?
*
沈时节楞在原地,半天都没缓过神。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摁到了湖底,危在旦夕,他拼了命地游啊游,好不容易到了浅水区,耗费全力纵身一跃,和氧气近在咫尺,哪知当头一棒敲了下来,直接把他从湖底敲到了海底。
黝黑无垠的海底,再也看不到一点阳光。
他就近在路牙子上坐了下来,双腿大喇喇地敞着,烦躁不堪地抓了抓头发,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
一切都好像在情理之中,又像在意料之外。
他这个人,早早就知道追究往事没意义,把自己困在里面,除了加深自己的伤口,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可如果是叶陶,代入到她当时的处境,他又能理解她。
下了飞机那种急切、雀跃的心情没了,被叶陶击成了一地的渣渣。
沈时节就这么坐着,全盘接受来来往往的人,所有异样的眼光。
一想到刚刚叶陶的话,就觉得浑身每一处都被灼痛,像被人放在火焰上一遍又一遍地炙烤着。
也觉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什么都没了意思。
他所有的孤注一掷,就是想与叶陶一起品尝下狂热的爱情,可现在,他被叶陶丢在了这,她不要自己的。
孤注是自己的,爱情不是。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天很快就黑了。
始终提不起精神,兜里的手机也不知道响了多少次,都被他忽略了。
不知道饿,也不觉得渴,温觉感受器也渐渐偃旗息鼓。
身上的汗已经干了,他在风中不停地咳嗽。
华灯初上,夜间的校园比起白天,热闹了不少。
鲜少有人走过的路段在晚上反倒成了情侣约会的热门打卡地,一对对牵着手、拥在一起的情侣从他眼前走过。
校园恋情,爱的炽烈,年轻的灵魂喜欢用接吻和触碰对方的身体宣泄着自己躁动的爱意,于是,沈时节被迫欣赏起了只有在晚上才能看到了美丽风景。
他往前,一对男女靠在路灯下背对着自己在接吻,他看得郁闷,看向一边,又是一对,这回女的直接挂男的身上了,他心里更堵了。
好像全校都在热恋,专门来刺激他。
这里就是约会圣地,没人觉得这样不妥,很放肆。
夜色模糊了他的身份,所有人看他孤单地坐在这里,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可怜的动物。
沈时节被扎心了,还是见血的那种。
得,这地没法待了。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朝校门口的方向走。
*
夜晚悄悄来临。
银色的月亮点缀着深蓝的天空,繁星点点,争先恐后地释放着自己微弱的光芒。
校门口,坐在花坛边的叶陶被冷得缩成了一团。
这个季节宜城昼夜温差大,她看今天不用兼职,以为很早就会回家,就没带外套,穿着薄卫衣就过来了,怎么会知道要耗这么久……他到底还出不出来了?她们学校也没有大到让人会迷路的程度吧?
叶陶继续等,怕错过,就一直盯着唯一的出口。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了,这个男人,有必要需要用这么长时间来消化自己被人拒绝的事实吗?
果然还是被恭维和殷勤饲弄长大的,受不了一点波折。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找,就瞧见沈时节萎靡不振地走出来了,眼睛始终看着地面,失魂落魄的样子,连衣角拖在地上都没注意到,活像个丢了百八十亿的社畜。
叶陶故意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路。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沈时节的眼睛,叶陶听到他轻轻叹了一声,而后朝右边走去,叶陶再挡,沈时节只当是个路人,和他撞了路,没心思计较,又往左边挪步子,叶陶不依不饶……如此几次,沈时节没了耐心。
他抬眼,“麻烦让让……”
看到是叶陶后,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眼里却是惊喜,“陶陶,你没走?”
叶陶使劲地憋着笑,“沈时节,你太差劲了,这么一截路,走了六个小时。”
沈时节苦笑了下,“……路很难走!”
叶陶:“去年圣诞节,我从你家走到学校也只花了三个小时而已。”
沈时节:“所以我的痛苦也是你的两倍。”
可怜兮兮的语气,可怜兮兮的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
叶陶避了避他的眼神,去看他右边的路灯杆,“沈时节,你和我道歉。”
沈时节不加犹豫,诚恳低下头,“对不起,陶陶。”
不用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反正她要什么就给什么。
叶陶在他看不见的的地方翘了翘嘴角,“好,我原谅你了。”
原谅你推开我,拒绝我,曾经对我的视而不见。
说完,她就把包挂在他的手臂上,背着手走了,“我们回家吧,再晚一会儿就赶不上末班车了。”
沈时节:“……”
沉入海底的他似乎又被人捞上了岸,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他楞楞地看着叶陶在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还没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她说她原谅自己了?!
直到走在前头的叶陶发觉沈时节没跟过来,皱了皱眉,转身朝他喊,“那个拎包的,要不要一起?”
颓了一晚上的沈时节可算回魂了,跟着上去,忙不迭失地点头,“要!”
*
九点半,21路末班车。
车厢里寥寥几人,静悄悄的。
叶陶和沈时节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