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渠琛是真的长大了,也会用一个眼神去给别人压迫感。
将门在身后关好,傅云实环抱着臂膀,后背倚靠在门上,很是放松:“你最想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他一向不习惯明知故问,知道答案的事情,从来不用问句。
何渠琛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交流方式,甚至自己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他随意放在腿上的两只手,大拇指相互地勾了一下,才平静地抬眼道:“你和何榆发展到哪一步了?”
少年的声音还带了些许的青涩和稚嫩,但已经俨然有了大人的模样。
傅云实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甚至是有点阴晦的表情,突然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笑的冲动。
这个孩子,真的和他当时如出一辙。
但如今长大后向回看,这样说话真的是又可爱又有点耍帅,又有一万分的欠扁。
“一见面我就说了,”他摊手,好整以暇地笑着,“我是答应你姐,来给你补语文的。”
一听到“语文”二字,何渠琛的面色微变。
何家姐弟最怕的学科,当属语文,再加上其他同龄亲戚的偏科状况。
何渠琛真心觉得,他们家是真的缺文学美感基因。
作文写不好,阅读答不到点上,真的不能怪他。
深吸一口气,何渠琛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我语文很好。”
虽然这话说出来,他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倚在门口的那人挑眉,语气依然是轻描淡写的:“听说你为了写征文去看了散文。”
“……”何渠琛无情地把转椅转回去,甚至拿起了自己的降噪耳机。
为什么这种羞耻的事情,连傅云实都会知道?
拿起笔,他咬牙切齿地小声碎碎念:“何榆就是个大喇叭。”
“嗯,天天叭叭叭。”身后那个声音变得很近,同意地点头。
把耳朵贴在门边偷听的何榆:?
给何渠琛补习,并不是一种煎熬。
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有不少南华的同学都出去当家教,顺便赚点零花。
傅妈妈的同事家正好有一个在上高一的孩子,问他要不要去赚钱。那时的傅云实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理由是,教的题太简单了,不想去。
他只是讲了些语文作文的必备技能,毕竟何榆也不盼着自己家弟弟从语文作文平均分水平,飞升到此次满分的语文大佬。
教了一会儿,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探讨起物理题。
“你很喜欢物理?”傅云实索性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旁边,拿张演算纸一起研究。
他很久没做奥赛题了,找手感有点吃力。
“我觉得物理特别迷人,”何渠琛揉揉眉心,直起身向窗外张望,缓解些眼睛的疲劳,“你当时最喜欢的是语文?”
“没有,我没有喜欢的学科。”傅云实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却又笑了,“只是后来到大学才接触最喜欢的学科。”
“建筑吗?”他问道。
“嗯。”傅云实点头,眼睛也跟着缓缓地合上又睁开。
“我觉得你变了很多,”打量着傅云实嘴角的笑,何渠琛把心底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你比以前变得温柔,有点像深情男二号了。”
“你这是在暗示着我什么吗?”傅云实打趣地回应。
何渠琛挑眉,学着他不久前的样子摊开手:“我可没有,天地良心。”
眉眼里含着笑意,傅云实将手中的笔放下:“你要知道,当你遇到一个生命中最美好的人时,你也会因她而变。当你真的爱她,那所谓的‘温柔’,其实是最正常的内心珍惜与关心她的情感流露。”
他知道何渠琛也没有在学校谈过恋爱,看着他认真听的模样,傅云实笑出声。
“这通常都是不经意的,当你有喜欢的人了,你就会明白,”他拍拍何渠琛的肩膀,又添了一句,“暗恋和在一起之后,是不一样的。暗恋会克制,会悲观,但在一起不会,你只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暗恋。
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何渠琛的表情,很明显的有那么一瞬的崩裂。
这一个细微的僵硬,并没有逃过傅云实的眼睛。
他搭在何渠琛肩膀上的手指点了点,意味深长:“小鬼,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少年的脖子根立刻就红了,硬生生地梗着脖子,扭过头去不承认。
好笑地看着这被身体出卖了的孩子,傅云实是真真实实地笑得很大声:“哪个姑娘?”
“一个比我小一级的女生,但是我觉得……我们两个以后面临大学的事情,而且还差一级,在一起是很不负责的事情。”何渠琛干咳了一声,正色道。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事情,你姐说你状态不好?”挑眉,傅云实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八卦。
“状态不好吗?没有,只是最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摇摇头,何渠琛的食指摩挲着演算纸粗糙的纹理,“过两天南华主办今年的B市中学模拟联合国大会,她也会去。”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来了兴趣,傅云实难得八卦,“说来听听?”
“和何榆很想,有点小机灵,很聪明。但是比何榆内敛多了,有点文静,会脸红,”何渠琛说着说着,想起那个小姑娘慌手慌脚的模样,也弯起了嘴角,“一紧张就会满嘴跑火车,等人走远了,恨不得拿自己的脑袋撞柱子。”
“诶,你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何渠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嘱咐道。
傅云实耸肩:“我又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
“以何榆那好奇心,一定会去挨个儿用排除法。”抿着嘴,何渠琛盯向傅云实的双眼,发现那人还是玩世不恭的。
狠了狠心,他决定做一次交易:“我告诉你一个何榆以前的事情,跟你做秘密交换,怎么样?”
“你给我讲何榆以前的事情,我和你做秘密交换?”傅云实摸摸下巴,精明的眼神像是只狡猾的狐狸,“小鬼,你这逻辑思维有点问题。”
“我的意思是,等价交换。我能给你一个,能带来讲我的事情,更多的话题的故事。”何渠琛认真道。
被引起了更大的兴趣,傅云实坐直,一只腿叠在另一只腿上:“说来听听。”
“你知道我姐一直以来的目标是什么吗?”
思索了一下,傅云实觉得这不算他不知道的秘密:“找入江直树谈个恋爱?”
“不对,”何渠琛干脆地否认,“是‘让傅云实尝尝年级第二的滋味’。”
高二开学第一天时许下的宏大愿望,在高三刚开学没一个月的时候,终于被何榆实现了一半。
是她终于尝了年级第二的滋味,只是主语没有实现,变成了自我替换。
还是在整个竞赛班都出动,去参加竞赛,没有参与当月的年级大排名的情况下。
南华的传统是,竞赛班也会一起参加月考,保持他们其他科目的学习进度。
一次都没有吃到过年级第二滋味的傅云实挑眉,对此作出高度评价:“那还真的是,难为她了。”
-
和何渠琛一起待了两个多小时,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该聊开的都聊开,他才离开何渠琛的房间,让他自己学一会儿。
何家父母还没有回来,整个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气儿。
走到厨房,何榆果真毫不客气地给他留着锅碗瓢盆。
叹了口气,傅云实认栽地挨个摞起,冲洗干净。
“诶,你真的来洗碗了?”听到水声,何榆趿拉着拖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手里抱着自己的平板。
无奈地向后偏头,傅云实洗刷刷的手依旧勤劳地工作着:“不然留给叔叔阿姨帮你洗?”
“那个……”把平板在餐桌上放下,何榆有些尴尬地绕到他的另一边。
蹲在地上,她拉开一个柜门,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里有洗碗机。”
傅云实:“……”
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想着一会儿一起洗的……”声音弱下去,何榆尴尬地搓搓手。
他低下头,从喉咙里“嗯”了一声,好听得很:“想着等我洗碗洗了一半之后,再一起洗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再度加快了些搓手的动作,何榆舔舔嘴唇。
嗐,被发现了。
赶紧站起身,她麻溜儿地把剩下没洗的碗筷都放进洗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