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南华独当一面的何渠琛,不再是当年那个遇到姐姐就很怂的小少年。
将手里的碗放下,他淡定地向姨妈解释:“学长是我一直很崇拜的人,在学校活动的时候认识的。”
官方得不能再官方。
“你这样说我就想起来了,”何爸爸恍然大悟,“小傅和榆榆坐过一段时间的同桌吧?以前家长会的时候,各科老师都会夸你,分数高得不得了。”
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何爸爸又追问道:“你现在也是在A大吧?”
“嗯,现在在A大读建筑学。”傅云实一向善于应对陌生长辈的关爱,言行谦卑却又不显半点的不自信,中间的度拿捏得刚好。
“在A大读建筑啊。”听到这里,何妈妈也跟着缓缓点头。
拉长了的尾音,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妈,你那是什么表情?
被这像是在评价女婿的感觉尬得头皮发麻,何榆赶忙给自己的碗里盛了些汤,掩盖些自己动作里的僵硬。
果然,下一秒,何妈妈便挑着眉张口:“云实啊,有女朋友了吗?”
一口西红柿鸡蛋汤从嗓子呛到鼻腔,何榆猛咳着狂扯了几张餐巾纸,憋红了脸。
有些咳嗽,越不想咳,身体就偏要咳。
看着她拼命止咳的样子,和眼底渐渐泛起的泪花。傅云实皱着鼻子,放在桌上的手动了一下,却又在看见何渠琛绕过桌子过去拍她后背,而又归于静止平放。
他的睫毛微动,眼睛却始终是看向就差把头埋到桌下的何榆:“没有。”
一直都没有。
按理说,傅云实这样的学生时代的风云人物,总会有些恋爱历史。
但他偏就是个太善于处理与人距离的人,对学校里的人,从来都是表面上聊得尽兴,心里却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大多数女孩子在知道他的刻意回避后,也就聪明得不再试探。
但何榆不同。
傅云实说不清何榆是太过聪明,还是本身就那样憨憨的。
他更看不懂何榆对他有没有喜欢。
她总是能把“爱了爱了”挂在嘴边,也总是能把想去篮球场或者是别的地方看帅哥的想法,说得清新脱俗。
做同桌时,也偶尔会挑战他的极限,对他的回避视而不见。
她打破了他的距离平衡,也是唯一一个这样的人。
何渠琛和何妈妈把何榆的后背拍得噼里啪啦响,这种出糗的羞耻感压弯了何榆的后背,整个人像是个鸵鸟一样躲在桌下狂咳。
傅云实隔着桌子,眼神落在她拱起的后背上,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坐在餐桌一端的何爸爸收回视线,端起汤碗,无声地挡住了自己的嘴角。
而闹剧的中心,何妈妈一边敲打着自家闺女,还不忘怼着:“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我问云实,是为了给我同事家跟你一样大的女儿找找对象。沛沛你记得吗?就是那个以前跟你一起玩过家家的,初中出国读书了的,现在变得温婉淑女,可招人喜欢了。”
好不容易顺过气儿来,一听见何妈妈这样说,何榆顿时又感觉自己不太行了。
她奄奄一息地趴着桌子,伸手拽住要回自己位置的何渠琛,有气无力道:“琛琛,再给姐姐拍两下,姐姐又有点要背过气儿去了。”
第19章 何不知
傍晚,要去取干洗鞋子的何榆,开何妈妈的车顺道将傅云实送回家。
路不远,更何况是开车。
但何榆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
昏暗的车内,傅云实坐在副驾驶,两人一度沉默。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何榆连上手机蓝牙,随便播了个自己的歌单。
前奏一出,她一只手搭着方向盘,倏地笑了。
车里放着DecaJoins,但她是一点快乐迷幻的浪漫都没感觉到。
她为什么要让傅云实坐副驾驶来?
安静地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出租车师傅,拒绝尴尬,难道不快乐吗?
上车之前,傅云实是主动打开后面的车门的。
当时是何榆把窗户按下来,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打趣:“坐前面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坐我副驾驶的男生。”
然后又连忙装作平淡地解释:“何渠琛每次指挥我的样子,不去驾校当教练真的可惜了。”
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何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何渠琛小时候拿她当认识傅云实的挡箭牌,而她却一点都没有长进,到了现在,还会反过来拿弟弟来当所有事情的借口和解释。
“你报暑期小学期的课了吗?”大路口的红灯时间很长,总归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我们是专业统一安排,去山里采风。”将冷风调小一些,傅云实看着指示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轻声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华灯初上,霓虹在B市特有的能见度不高的雾气中,显得如同Deca的歌一样模糊又迷幻,何榆只觉得倦意渐渐席卷至全身。
她将车窗开了条缝,想要散去些车里空调特有的那种,让人头昏脑涨的味道:“哦。”
“小学期之后,A大和B大有一场友情辩论赛,我给你留了一张门票。”红灯转绿,车子慢慢跟着队伍起步。
傅云实从包里找出一张卡片,放在副驾驶前面的平台上。
瞥了一眼他的动作,何榆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听说当年一中辩论队的淮艺,现在也在你们社团。”
话尾向下的音调,询问的话,被她讲成了句号。
车子拐过路口,傅云实将黑色休闲背包的拉链拉上:“在路口找个地方靠边停就好了。”
“淮艺跟我不在同一个训练组,不过听说她比以前逻辑清晰了很多,”随着车速减慢,他看了一眼手机锁屏上的时间,将手搭上车门,“谢谢你送我回来。”
转过头去,手上刚一使劲,傅云实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臂膀。
指尖因为吹空调的冰凉,透过白色T恤棉质的布料,将温度传达到他的皮肤。
傅云实的喉咙一紧,还放在门把手旁的指尖蹭过皮革接缝,缓缓地转过头,便直直地对上在眼前放大了的一双眼睛。
何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自己的位置,右手还抓着他的左臂。
她本应该在他转过来时,将手连同歪过去的身子都收回去的,但她就那样静止在车里,望着他的眼底。
不是说,有一种叫做探究心动的测试吗?
两人近距离的对视,就能知道是不是心动了。
她忘了应该是几秒,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明知道自己肯定会心动,却妄想着想要从他的眼底找出一丝破绽。
还是在这么黑漆模糊的黑夜里。
鼻尖的酸楚仿佛下一秒就要冒出来,何榆松开抓着他的手,将头转正。
柔顺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她的声音夹在电吉他的弹奏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刚刚后面有个玩滑板车的小朋友。”
她没有再去看傅云实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了一声:“谢谢。”
紧接着,车门被打开,身边的人下了车。
傅云实半弯着腰,看着依旧正坐在驾驶位上的女生,嘴唇抿了一下:“注意安全。”
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动。
几秒后,何榆终于没好气儿地转过头,带着怒意的表情显得整个人比刚刚生动了不少:“你是想多放几只蚊子进来咬我,还是觉得车里的冷气不要钱啊?”
被这样一怼,傅云实总算是找到了些平时正常的感觉。
他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开车回去的时候,别发呆。”
“知道。”
得到不耐烦的一句回应,傅云实才淡笑着把车门关上。
虽然到了晚上,天气依旧又热又闷,起雾的B市像是夜市的蒸笼。傅云实快步向小区门口走了几步后,想到何榆的车还没走,以为她还在发呆,又转回身去。
身后不远处,那辆黑色的吉普依旧停在之前的位置。
只是雨刮器刷过去了一下,又刷过去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短促的鸣笛响起。
左右转向灯轮流亮了几下后,雨刮器终于不再干刷前挡风玻璃,一切又趋于平静。
傅云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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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骂了一通自己又蠢又矫情,活该母胎单身,如果不是发现自己绝望地用脸砸方向盘按了喇叭,她都没想到自己触发了雨刮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