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三年后，戚晴工作渐渐稳定下来。下班后的生活也越来越丰富。最初还游离在各大商区，在一次偶然尝试了酒精带给人的欢愉过后，开始迷恋酒吧里迷离的光晕。后来的时间，甚至有那么几次，独自一人去点杯鸡尾酒，在那里观察形形色色的男女到夜里。
直到深秋，戚晴在酒吧里再次遇见了他。
那次去的是个新酒吧。舞池中勾引男人魂魄的长腿和若隐若现的胸在不停摇曳。周五的工作总是不够顺利，想要借酒消愁，三杯酒下肚，戚晴有些喝多了。
突然人声鼎沸，朦胧之间听到了庆祝入职的话语，大概是什么公司的新人选择了在这样一个好天气出来聚会吧。戚晴向声音的源头望去，眼中全是光晕，看不清，听不清。只觉得其中有个熟悉的身形，却分辨不出是谁。
Waiter给自己送来一杯酒，浅浅的一杯底，虽不知名，但却猜得出来大概是烈酒。“那边的先生送的”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远处一名男子举起酒杯向自己示意，可是戚晴看不清那个人。
直到那人走近，自然地坐上自己身边的吧台椅，自然地把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戚晴才看出来，这是陌生人。本能催生出往侧面移动的反应，手中的酒杯险些控制不住走向将酒泼向自己。
“嗳哟，装什么清纯，”男子带着淡淡的酒气凑近自己的耳朵，“难道你不知来这家酒吧的女人都是干嘛的吗？想钓凯子还想立牌坊？”
耳朵痒痒的，竟然催生出某种让人恶心的情愫。
他把戚晴手中的酒杯拿走，手揽住戚晴，给她灌酒，“来来来，我看你就差一点点就微醺了，感受一下什么叫灼热的欲望吧。”
生出一股邪力，戚晴被拉着整个人晕乎乎地转了半圈后，又穿过人群。窒息的拥挤过后，是深秋独有的冷空气和头顶的繁星。
现在的距离，让戚晴足以看清那个相熟的身形此刻就在眼前。被有力的臂膀拥入酒味浓重的怀中，衬衫上还有一丝丝几乎闻不出的香水气，戚晴在这温暖里轻轻阖上了眼睛。
自己此刻应该在做梦，真不想醒过来。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清欢呢？”
“为什么三年都没有联系过我，你为什么宁可相信别人的话也不来问我？”
一股怒气升腾而发，戚晴挣脱他。“你是要兴师问罪？而且，我问你什么？问你和清欢怎么样吗？问你和清欢有没有结婚生孩子吗！”借着酒气，把心里藏了三年的问题问了出来。压抑了太长时间的情绪瞬间发泄出来，戚晴失去了着力点，踉跄后退几步。
楚杉却在一步一步走进自己。
“我出国三年，现在刚刚回到S市工作。我和清欢并没有在一起。如果你要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你，我也说不清。从前那些种种我不清楚是同学间的惺惺相惜还是喜欢。这几年来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一步。
“第一次听到你对我说出这么尖利的话，原来你这样在乎我，还好我还有机会在这里见到你。”
两步。
“我出国的三年里，你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很好的人？”
三步。
“你有男朋友了吗？或者——你结婚了吗？”
没有。我——
戚晴抬头望向他，“还没来得及去遇到那些人，就等到了你。”
这是一场美好的梦。梦的结局里，自己倒在他的怀抱，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天。
坦荡
翌日清晨，戚晴发觉身处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不过，床是软的，布艺的床上用品是浅灰色条纹的，床头还有盏铁艺的台灯。
昨天在酒吧喝了些什么喝了多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看到过什么熟悉的人。没睡够，戚晴想再次合上眼睛试图融入这个环境，但是心里没底，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侧卧睡得右胳膊有些麻了，变换成仰卧的姿势后。余光才发现，身边竟然还有个人。下意识害怕，旁边的是谁。
一瞬间，有的没的都涌入脑海里。手伸进被子里摸身下的衣服，还在，还好还在……
不敢惊醒旁边的人，戚晴轻轻转过身，却被吓了一跳。
她醒了，看来酒力其实还不错，但是以后不能再让她喝这么多了。
她什么时候能发现我，怎么又不动了？莫非是害怕了？
赶紧闭眼睛，她要转身了。
等等，我凭什么闭眼睛。
于是，戚晴转过身之后，目光撞上一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对视十秒后，戚晴才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被他捡回家的。猛地坐起来，把整床被子蒙到自己身上，缩在被子里，闷不做声。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楚杉对面前的灰色馒头发出疑问。
“昨天晚上我是在酒吧遇见你了？”馒头回应。
“你不觉得你应该问我是怎么带你回来的吗？你为什么去那家酒吧？”
隔着被子戚晴都能感受到他的怨念，但是，明明他也去了。男人去这种地方明明比女人更过分！
“欸——你不是也去了！你去了性质更恶劣！你为什么去！”馒头从角里挤出一个脑袋，理直气壮。
“新人入职party。倒是你啊，怎么发现的那家酒吧？你不会酒吧夜店什么的混了很久了吧？”
“唔……我只是，路过而已。”戚晴心虚地低头，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状态没有跟任何亲朋好友交代过。
“暂且相信你一次。但是，以后不可以再去这种地方。我就住在这里，没有以前那么拘束。你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哦……我干嘛找你……”戚晴微微扭头，“我上班很忙的！”
明明，一点都不忙的。
但是，却不敢再和他走近。
这就是两人再次遇见。
那之后，楚杉每周惯例和拉着戚晴约会两三次。楚杉做好了再等她三年的准备，再有三年，一定能平静所有的过往，迎来两个人新的生活。
直到两年后，在S市偶然遇见了周和甄。
又直到，清欢如此。
拜清欢所赐，所有这些不愉快的记忆涌上心头，戚晴开始怀疑，开始犹豫，甚至，开始后悔。
明明是能喝掉两碗粥的食量，却喝了半碗就再也喝不下。眼里容不下沙子，更别提可以容忍清欢如今在自己的领域内撒野。但是，遇到这种事情，戚晴往往又是最怂的那个，不会争取，不会使手段。只会逃避，只会独自躲到角落舔舐伤口。
太多的话和太多的态度想对楚杉说、想对楚杉表示。但又怕这些对两人好不容易才确定的关系不利，所以，戚晴觉得自己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冷静下来。
于是，鸵鸟到连电话都不敢打给他。只微信上留了言。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同意。但是，我需要时间和空间思考我们的关系。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戚晴没打算在家多待，订了第二天回S市的机票。关机，倒头就睡。
不想跟爸爸妈妈说太多，临走之前只留了句，自己一切都好，没有谈男朋友。
去机场的路上，戚晴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对楚杉不公平。但是，这个世界也从未对自己公平过。又怎能要求自己对别人公平？
周和甄没将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次，自己可怜兮兮地凑上去表达自己的心意，这是不公平；和楚杉恋人未满之时，清欢耍心机和手段，靠对自己的了解造谣生事就轻易击退了自己，这是不公平；现在已经和楚杉互通心意了，清欢试图靠自杀获得垂怜，这更是不公平。
对于感情的态度，戚晴一直不够决绝。但竟然也足够执着。
这一次，提出冷静，也是怕在这种时刻自己的犹豫不决会毁了这段感情。清欢是两人关系中不敢触及的角落，或者准确的说是戚晴不敢触及的角落。
可是，戚晴一直不记得的是，两人见面的时候，已经把关于清欢的陈年往事讲完了。但是第二天醒来后，断片的戚晴以为自己只是喝醉了被楚杉拎回家了而已。
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戚晴说需要时间冷静。自己的脑子足够冷静。但想不通，清欢为什么会如此做。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怀疑，怀疑。非常怀疑。耐不住，竟也还是买了第二天回S市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