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四清站定在门口。
“随便坐。”俞渊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男士拖鞋给她,解释道:“没穿过,很久之前买的,两双打折。”
他放下拖鞋,在桌上放好保温杯,又转身问她:“喝茶吗?”
阮四清看见自己穿着那双拖鞋,下意识翘了翘脚指头。猛地听见他声音,便快步走到沙发上坐下,说:“白开水,谢谢。”
俞渊倒好水给她,说:“一会就好。”
说完他就进了厨房,阮四清捧着热水杯坐得笔直端正,跟小学鸡一样。她低头盯着冒着热气儿的杯子,不一会儿,一阵饭菜的香味传来。
“阮小姐。”他喊她:“可以吃饭了。”
三菜一汤,很平常的菜色,或许是阮四清饿了,竟然觉得光看样子就很好吃。
他给她盛了一碗饭,顺道看了眼窗外,雨越下越大,有些砸到窗面上,就跟石子儿丢过来一样,砰砰砰的响声。
阮四清夹菜,默不作声吃着饭。
“你厨艺很好。”她忽然说。
俞渊动作一滞,回道:“家常菜,就会这几个。”
这话就是真是谦虚了,俞渊确实会做菜,那时候胖狗就还劝他,别搞什么古董店了,直接开个饭店,这手艺不挣钱都没天理。
他也想过说要不真开个什么小吃店去,听说大学城那边儿卖煎饼果子一个月都能挣个七八千的。
可是不行,老爷子守了一辈子的东西,总不能断在他这里。
胖狗听了就坐在他旁边大呼小叫:等老子有钱了,给俞哥你投个十亿八亿的,古董店随便开着玩儿。
末了他还补充:美金!都给美金!
年少轻狂那会儿,俞渊还信过他,俩人一手一罐啤酒,他望天说:胖狗仔,以后你就是当大老板的料。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什么美金,连一百块的人民币都没见胖狗投给他过。
俞渊回神笑了笑,温声说:“还有饭,不够我给你盛。”
阮四清点头,眼里也有了浅淡笑意。
屋外噼里啪啦落着雨,屋里桌上的菜悄无声息冒着热气,阮四清就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吃饭。
她吃饭时很放松,眉眼没有那么冷淡,有点像餍足的小猫。
俞渊忽然觉得有些安宁,也有些好奇。
阮四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我来吧。”
俞渊见她要收拾碗筷,连忙起身拿过来。阮四清也没再坚持,她看着他慢慢收拾好饭桌,进了厨房忙活。
踱步回到了沙发上坐下,她看到电视柜旁边有很多书,刚才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基本上整个屋子都堆满了书。
她下意识偏头看了眼俞渊的身影。
下午坐了一会儿,两个人,一个坐沙发,一个坐椅子。俞渊闲来无事,又怕阮四清觉得不自在,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阮小姐会玩麻将吗?”
“一点。”
“那要不要试试?”俞渊说:“腾讯欢乐麻将,两个人就可以组队。”
阮四清抿唇:“好。”
两个人没法儿现下打,但是网上可以。而网上可以的前提是,要么是微信好友,要么是□□好友。
俞渊顿了顿,说:“我扫你?”
阮四清看他一眼,无声颔首。
“滴。”俩人加了好友。
阮四清微信头像是一朵荷花,叫‘宁静致远’。而俞渊头像则是一片黑,真就一片黑,连微信名都叫‘一片黑’。
两人看着对方的头像以及网名,俱都选择了沉默。
快五点的时候,雨停了,俞渊给白大爷打了个电话。白大爷好像是喝高了,整个人说话都打结,还语气特冲:“啥?钥匙?哦,钥匙,没有!”
声音振得跟什么似的,连阮四清都听到了。俞渊隐约还听到那头有人连连喊爸,说让他安分点。
气氛有点尴尬。
“那您今晚回来吗?”俞渊皱眉问。
又是一阵推攘的声音,很快那边就换了个人接电话,那人温声说:“不好意思,我爸喝醉了,今晚就不回来了。”
“刚刚说钥匙,是急着要用吗?”那人又问。
俞渊看了一眼阮四清:“嗯。”
“这边还有点事,你们等一会,我尽快赶回来给你们开门。”
俞渊应了句好就挂了电话,一瞬间四目相对无言。他道:“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阮四清也没多说什么,安静等着。
这一等就差不多等到了六点钟,那人打电话过来说到了。俞渊陪着阮四清过去白大爷的铺子里,那车停在路口,能瞧见一个男的身影。
“你好。”俞渊走近开口。
那人看过来,一见阮四清的模样,脱口而出:“阮小姐?”
阮四清也愣了一下,随即颔首:“你好。”
俞渊在两人之间扫了一眼:“你们认识?”说完就想起了胖狗的话,心下也明白过来,但看两人这模样,也不像是能熟到约会的。
果然白琛笑了笑,说:“今天刚认识。”说着看向俞渊,“打电话的是这位先生,那需要钥匙的,是阮小姐?”
得到阮四清的默认,他说:“倒也是巧了。”随后就拿着白大爷的钥匙开了门,去里屋拿了201备用钥匙给他们。
阮四清道了谢,跟着俞渊往回走。
白琛看着他俩背影,玩味地笑了笑,打开手机开始发消息。
礼尚往来
回了楼上,阮四清开了门说让俞渊等一下。
俞渊顿了一下,难道要礼尚往来?
还真就是礼尚往来。
阮四清从屋里拿出来一个鲸鱼玩偶抱枕,这玩意儿是她刚买的,放在那里没来得及动。鲸鱼并不大,小巧可爱,蓝蓝的身子,白白的肚皮,又圆又软。
“今天谢谢你。”
她纤细手腕轻轻抱着,伸长了递给他。往日里她那冷淡的面容,这一刻俞渊竟然觉得里面带了些单纯的固执认真。
他接过抱枕,眉梢轻挑,似乎是在想为什么要送一个鲸鱼样式的。
“鱼先生名字带一个鱼字。”阮四清垂下手解释,她并不擅长这项工作,于是眼睛落在鲸鱼身上,并不看他。
“你应该会喜欢。”
俞渊眼里闪过笑意:“不是那个鱼。”
两人相对关了门,阮四清手机上俞渊发来了消息——【俞渊】
不是鱼先生。
阮四清把备注给他打上,抬头的一瞬间看了眼窗外。
天色渐暗,红霞也缓慢消失,暖黄色变成了青灰,交错复杂的电线长长延伸着,眺望而去,能看见重重交叠的房顶。
她分神想,俞先生?
应该是个好人。
被盖了好人戳的俞渊也正站在窗前,他向下看去,楼下孩子你追我赶,嬉闹声在大院儿里回荡着,张大妈还在扯着嗓子和别人聊天,地面上残留着雨水,朦胧倒映着巷子一角。
老巷子生活都是慢悠悠的,大伙儿不会为了几个钱就奔波得上气不接下气,平常时候大家就凑一块唠唠嗑,夏日冬日,总有聊不完的东西。
但俞渊很少和老街坊们一起,他的时间都是规律的,看店和看书,除了偶尔跟着胖狗出去溜达。所以直到现在,他除了张大妈和白大爷,其他老住户都不太熟。
俞渊转身看向沙发上的抱枕,鲸鱼眼睛大大圆圆,小小一团窝在角落,有些呆萌可爱。
他笑了笑,目光温和。
胖狗这会电话又来了,俞渊抬手接起:“怎么了?”
胖狗声音激动得跟什么似的,疯狂怒喊:“哥!俞哥!桃花运!”
俞渊:“?”
虽然胖狗他家就是专门卖什么符纸,还给人算命什么的,但俞渊从来没信过,毕竟混口饭吃的东西,当不得真。
“真的!我操!”胖狗大呼小叫:“我今儿给自己算了一卦,我桃花运到了!”
俞渊走到沙发上坐下,捏了捏鲸鱼的小尾巴,心情愉悦:“嗯,说来听听。”
胖狗没管苟长德似笑非笑的脸,他冲着他爸哼了一声,叉着腰正准备豪气冲天来他个一百来万字的激.情演讲,谁知道苟长德在后头喊:“小俞,别听他吹。”
“什么人啊你。”胖狗怒目:“你吵着闹着要儿媳妇,现在我桃花运到了你又说我痴心妄想!”
苟长德没好气道:“你什么能耐老子还不知道?”
好家伙,俞渊还没说话,就听见那头爷俩又吵起来了。
胖狗控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说要把我介绍给阮四清!人家今天都跟别人约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