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
俞渊错开些目光,看向了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幅画面前的她。
这个店,说白了,就是在苟延残喘,从前他一个人,看着这店,顺便找些家教工作就能养活自己,但他现在有女朋友了。
阮四清跟着他,会吃苦吧?
“我看这不太好吧。”胖狗犹犹豫豫地:“好歹也是一家人……”
他还在那儿叽里咕噜地念叨,俞渊心头叹了口气,他转过身道:“没有。”
什么没有?
胖狗没明白。
两人不一会儿擦好东西,正说着中午吃什么,胖狗家店外面就来了一辆车,他嘶了一声:“咋这么眼熟呢。”
随着他话音一落,一个老年人从车里走了下来。
“我操。”胖狗睁大了眼。
俞渊跟阮四清同时看过去,她眉头下意识蹙起。
“这不是我的十二万嘛!”胖狗哈哈一笑:“敢情又是给我送钱来了!”
他挤眉弄眼,嘿嘿道:“诶,俞哥,我先回去了啊。”
阮四清抿着唇,几乎是没有思考地就问:“什么十二万?”
俞渊也笑了笑,温声解释:“之前那位老爷子来找胖狗家算过一卦,一出手给了十二万。”
她复又问:“算的什么?”
“说是姻缘吧。”俞渊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给他孙子算的。”
阮四清怔住。
*
而此刻回到店里的胖狗已经热情招待了起来,老爷子摆摆手,“你父亲在吗?”
胖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搓麻将去了,您等会儿,我马上叫他回来。”
实在是前两天手气太好,苟长德连赢了一大把,今天没忍住,吃了早饭就赶快往白大爷铺子跑。
老爷子微微颔首,他笑道:“你上次说得很准。”
胖狗也跟着笑:“您孙儿那姻缘成了?”
没有成,不过老爷子想,应该也快了吧。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个姑娘在他怀里,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见他碰到女人。
不一般,肯定不一般。
两人说了会话,苟长德就赶了回来临门那一脚,硬是叫他踩出来一股子仙风道骨。
他还像模像样地来了一句:“老先生。”
老爷子客气了几句,说:“那姻缘,可还能再算得细一点?”
“细?”苟长德坐下,皱眉问:“怎么个细法?”
“我想知道些确切的东西。”老爷子叹了口气:“如果知道什么时候能结婚就好了。”
谁家孙子这么愁结婚啊,胖狗在一旁漫无目的地想,不会很丑吧,那可真是太惨了。不过瞧人家这老爷子大户模样,随便甩几张钞票,那姑娘不一抓一大把?
苟长德却是摇了摇头:“算卦本就是窥探天机,那些算不得,也算不到。”
老爷子有些失望,他就是着急,要再不找个女朋友结婚,他们家以后还怎么传下去。
那年的胆战心惊,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他问:“那有没有什么大师比较厉害?”
早些来这胖狗家的店,还是一位好收集古董的朋友说起,他那天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上门来,谁知还真叫人家给说到了。
这到嘴的鸭子,难道要让他跑了?
胖狗不甘心,咬咬牙,忽然道:“我可以。”
老爷子挑眉:“哦?”
胖狗丝毫没理他爹那杀人的目光,开始了谎话个人秀:“我其实比我爸厉害,但他怕损我阳寿,一直不让我出手。”
苟长德语塞,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要说的话来。
但试试也无妨,老爷子遂道:“你要怎么算?还是生辰八字?”
“您孙儿叫什么?”胖狗坐得端正,手里拿着笔,眯着眼严肃地问。
一般来说,算卦是不会问名字的,要个生辰八字也就可以了。像胖狗这种,为了装得神秘一点,就要了名字。
老爷子说:“阮森。”
争吵
谁?
胖狗一时没反应过来,愣着眼睛又问了一次。
“阮森。”阮老爷子说。
卧槽!
胖狗真感觉,这世界也太他妈小了吧,兜兜转转,结果还是阮家人。
“您——”他瞄了对面俞氏老店一眼,心想怎么阮四清不出来瞧瞧,然而心里想也就算了,他嘴巴可没提这事儿。
遂话到嘴边,笑说:“原来是阮老先生啊。”
这个,要是阮森的话,他还怎么瞎掰?
胖狗脑门儿上冒了点汗,他咳一声继续道:“阮老爷子,阮总可能是太忙了。”
阮老爷子轻哼:“他能有国家领导人忙?”
苟长德还没整明白怎么一回事儿,他左看看又看看,却见门口处俞渊正站着,他招手道:“小渊啊,快进来。”
俞渊走进来,胖狗立马给他使眼色,但其实俞渊已经知道了,阮四清有跟他说。
“阮老先生。”俞渊点头示意。
阮老爷子没怎么在意,他正要说话,门口处车停下,又来了一个人。那人走过来,高大身影几乎触及门框,他逆着光,声音低沉地喊“爷爷。”
好家伙,这一下热闹了。
胖狗心里暗叹:凑一桌麻将都够了。
几个人在屋里,或站或坐的,小小的一家算命铺子,满满当当挤满了。
“我来接您。”
他上前两步,视线在屋里扫了一遭,落在俞渊身上时顿了顿。阮森今儿没穿西装,只是居家的衣裳,玄色沉沉。
两人目光在空中想接,他率先移开。
阮老爷子听了他的话,别过脸鼻孔朝天道:“我还没算完呢,我不回去。”
阮森脸上带着笑意,然而眼睛里却冷冷淡淡的,他垂下眼皮说:“我把她接回来了。”
接谁?
还能接谁,肯定是他那天看到的那个和他抱在一起的女孩子。
哎哟喂,老天开眼了!
阮老爷子猛地站起身,差点就当场老泪纵横了,他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子处。
“走走走。”
话头这就变了,他三两步走到门口,还不耐烦地转过身,催促道:“快点啊。”
阮森侧过身子最后看了一眼俞渊,他张了张唇:“还会再见的。”
说着他就往外走,跨过大门刚好吹来一阵凉风,天空被飘过来的乌云掩盖,一下子黑了不少。
什么意思?胖狗明显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苟长德也皱着眉,他低声问:“你跟他有过节?”
俞渊顿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想着过节应该还谈不上。
车开出去老远,阮四清才站在了俞氏老店门口,她望向这边,眉眼有些不常见的烦躁无奈感。
“她来买古董?”苟长德也看见了人,他碰了碰旁边胖狗的手臂。谁知胖狗贼兮兮笑了笑,努努嘴说:“那是未来老板娘。”
老板俞渊这会子已经走了过去,他笑着带她进屋,问她冷不冷。
苟长德吓了一大跳,他紧紧抓着胖狗,凑到他耳边:“真的假的?”
胖狗说:“我哪能骗人啊,人俞哥宝贝得不得了。”
“那你他妈早怎么不跟我讲。”苟长德想了想,突然给了他一脚,“老子好歹也算你俞哥长辈,老爷子走了,我不得替你俩看着点。你倒好,什么都瞒着我。”
越说越气,撸着袖子就开揍。
其实气的也不是这个,只是那股心情不知道该怎么释放,又欣慰又感慨,还有点落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落寞就是了。
胖狗东跑西跑,一溜烟跑到了俞渊店里,他躲到俞渊后边,嚷嚷着今天他老苟家就要失去一个儿子。
苟长德气笑,可瞥见阮四清,他立马就收了表情,非常慈爱地坐过去,三句两句地唠。
“我爸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胖狗动了动自己的肚子,嫌弃地往他俩的方向看过去。
俞渊立在桌边,他微微笑着:“那你是不是也被遗传了?”
***
车上阮森打着方向盘,他收了笑意,眸色沉沉:“您到底想做什么?”
阮老爷子还沉浸在马上就要有孙媳妇的喜悦中,他好心情地回了一句:“给你算姻缘啊。”
末了还啧啧两声:“这不就来了?”
是吗?
阮森没接话,神情却是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
那个女孩子,根本不是什么他喜欢的人,不过是个想要走捷径的小演员罢了。手段还挺多,只可惜演技太假。
阮老爷子没听见他说话,突然问:“你骗我?”
阮森扯了扯嘴角,一脚刹在了红灯面前,他偏过头道:“这事儿您不用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