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渊错开视线，说了句抱歉，解释道:“只是看你门开着，过来瞧一眼，以为遭小偷了。”
阮四清垂眸嗯了一声，等了一会也没听见他的声音。
“俞先生。”阮四清看他呆愣愣地，越过他肩膀，看向对面那堵门，平静着开口:“你家在那边。”
俞渊点头哦了一声，扭头过去开门。他手长腿长，穿着黑t和一条牛仔裤，个高肩宽的，露出来的手臂劲瘦，晕黄的走道灯光打在他稀碎头发上，意外显得柔软。
有点像个学生，醉了的学生。
阮四清关了门。
她继续看电视和啃鸭翅，只是屁股还没坐热，又听见敲门声。
“怎么了？”她看向俞渊。
俞渊低着头，像是完成什么重大的使命，认真严肃:“谢谢你。”
她不解。
“谢谢你的鲸鱼。”他笑。
“不用。”她关门。
俞渊看着那堵紧闭的门，轻轻吐出一口气，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现在脑子有点不清醒。
走回屋里坐在沙发上，他仰着头看向亮堂的灯，出神了几秒。屋子里很安静，也有点空寂。
他稍稍坐直，将鲸鱼抱枕放到了身边。
【阮小姐，你听说过52赫兹的鲸吗？】
他摁下这一行字。
阮四清正在吃饭，听见消息的震动声，在《家有儿女》的吵闹声中，分神给他回了一条。
【没有。】
【它叫Alice，其他鲸鱼的正常频率是15到25赫兹，而它是52赫兹。没有鲸鱼能接收到它说的话，就像是一个哑巴，二十多年的呐喊，只有海洋知道。】
阮四清顿了一下。
【所以呢？】
【听说它找到同伴了。】他回。
关我什么事？深夜矫情非主流？
她冷淡回——【挺好的。】
这句发完俞渊就没再发消息过来了，她吃完饭把碗筷收拾好，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码字。
“啪。”停电了。
阮四清看着电脑屏幕，陷入了怀疑，她起身走到窗边，外面黑黢黢的一片，只能看到皎洁的月亮，整个大院儿都没有了光亮。
“停电啦！”孩子们吵闹着，从窗户里伸出头，朝着外头喊:“停电啦！”
整个大院都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瞎嚷嚷什么？”大人们训斥，将皮闹的孩子带回里屋，翻箱倒柜找蜡烛和电筒。
现在国家发展得很好，供应充足，已经很少出现停电的情况了，所以今儿晚上停电，大家伙都还有些不习惯。电筒还好说，手机就可以开，只是耗电又不方便，还是蜡烛更好。
张大妈也在下头闹:“这玩意儿不是要热死人？”
既然停电了，电视空调什么都用不了，睡觉又太早了一些，大爷大妈们就下楼一块胡天海地地扯，尽是瞎聊。
阮四清静静听了一会儿，转身去了电脑，她正准备上.床，冷不丁听见敲门声。
第三次了。
【俞先生:是我。】
她这才举着手机过去开门，只是没有说话。手机的光很亮，能看见他清俊眉眼。
“你搬来不久，应该没有准备这些。”俞渊从手里递过去一把蜡烛，他说话时酒气已经不明显了，刚洗过澡，身上有着清新的味道。
“手机撑不了多久，而且看通知说明天下午才会来电。”
“有充电宝。”她说。
俞渊笑了笑:“没事儿，说不定以后能用着。我买得多，放着也没用。”
阮四清接过，问他多少钱。他说不值几个钱，领居间不用那么见外。
“谢谢。”她捧在了胸前。
他垂眸:“阮小姐，刚才——”
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抱歉。”
气氛似乎有点尴尬了起来，阮四清看着那蜡烛，恍惚间想起来阮森。
他几乎没有喝醉过，不过喝醉了估计她也看不出来，他那个人，很善于伪装。相比于他，阮四清倒是很能清楚看到俞渊耳朵尖是红的。
有点像……
“没事。”她关了门。
一起玩游戏
阮四清看了眼怀里的蜡烛，还是准备点一根，充电宝不过是她的说辞，她的充电宝，只有在用的时候才能想起来没电。
蜡烛发着光，一下就照亮了整个客厅。
她望着晕黄的火焰，倒是想起来刚才俞渊的模样。
他不算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只是气质温和有礼，成熟稳重，让人觉得很舒服。可阮四清没想到的是，他不好意思的时候耳朵居然会发红。
她眼里闪过些许笑意。
以前在阮森的看护下，没有哪个男生能跟她多说几句话，他对她其实很纵容，唯独这一样，跟碰了什么逆鳞似的，每每都要黑脸。
本来她性子也算不上热络，男生怕阮森，女生又嫌她冷淡，一来二去，高中念完也没什么朋友。大学因为那件事，只想把学业应付过去，早早养老，所以依旧没有谈得上话的人。
直到现在，俞渊勉强算得上一个。比邻居更多一点，比朋友又要差那么一点。
她喝了口水，心想:养老院都还有一群老人凑一块儿，她阮四清又凭什么要一个人？
而且俞先生还是一个好人。
于是——
【麻将吗？】
这条消息发到俞渊手机上时，他愣了一秒。
阮四清给他的印象，一直是疏离的，不过多与别人接触，把所有人际关系的交往像账一样算得一清二楚，她周身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墙，把所有人都排开了。
不夸张地说，她几乎没有主动找过他，说话打招呼也都是他先开口。
俞渊心里还没想得明白，可手已经更快一步，三两下就回了消息。
【好啊，我邀请你。】
其实不要说阮四清，俞渊也是生平第一次和女生组队玩游戏。
他看着老干部作风，保温杯不离手，喜欢看书，会做饭，但其实还是个连女朋友都没谈过的母胎单身。
胖狗那会子就跟他说，他俩难兄难弟，没讨着媳妇儿的话，就一块过日子算了。
苟长德知道了，拿着扫帚撵他，嘴里直骂:龟儿子不好好传宗接代！不好好给老子生个大胖小子！一天到晚嘴巴里尽放屁！狗东西！
胖狗一边跑一边求饶:人俞哥也没谈啊。
俞渊也不出声，就在旁边笑。谈不谈不是他能决定的，而且他对这事并不热忱，一个人生活也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苟长德劝他，说他老大不小了，是该找一个了。俞渊叹气，满打满算今年也才二十五，年轻着呢。
他收回心思，邀请了阮四清进游戏。
黑夜大多数时候会让人变得感性，当俞渊看着个游戏里和他站在一起的动画人物时，不自觉就会安心。
和阮四清相处的那种，自然而然的安心。
***
腾讯欢乐麻将这个游戏，2v2组队，有好几种模式，平民场官甲场，还有血流血战什么的。
因为阮四清不太会，俞渊抿唇在房间里打字道:“阮小姐，可以语音吗？”
他们玩的是换三张，组队玩的话，双方是可以换牌的，一局换同一花色的三张，而且可以看到队友的牌，开语音交流换牌或者联手比较方便一点。
阮四清回了个好。
俞渊唇角扬起，又迅速收了回去。他一本正经清了清嗓子，点了开麦那个标识。
“阮小姐，能听到吗？”他问。
“能。”她应声。
昏暗的房间里，游戏的声音就跟自带音响似的，俞渊教她出牌，早先那回两人玩过，他知道，阮四清的一点约等于不会，所以他细心跟她讲解规则。
声音通过手机传过来，仿佛清晰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她耳朵一热，下意识把音量调小。
俞渊的声音和他人一样，低沉温和，她听着他的话，两人连玩了几把，一直都在赢。
“你很厉害。”就像是那时候夸他做饭好吃，她说得很自然，没有一点停顿或是假意在里面，带着些许散漫，却又让人觉得很认真。
俞渊轻笑了一下:“谢谢。”
刚说完，新的一局又开了。对手是一对情侣，两人互相送着游戏里的小道具，亲吻或是爱心什么的。
他指尖移动，送了阮四清一朵玫瑰花。
“干什么？”她问。
“气势上不能输给他们。”他义正言辞。
阮四清没接话了，这一把他们运气不太好，玩到最后差点变成了花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