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不怵她的目光,冷冷道:“卫凝,你知道‘自作自受’这四个字怎么写的吗?”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开口,化妆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僵持了。
就在卫凝身子向前倾的瞬间,门突然被推开了。
是林深深进来了。
她说仪式马上要开始了。
卫凝收了外放情绪,重新挽上了笑,没有半点刚刚恶毒的模样。
许愿没有留下来。
她直接走了。
她来这里,本就只是为了见见他们,只是想看一个结局而已。
现在,知道了真相,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只不过,许愿也没走多远。
她独自坐在车里,让司机先去外面逛逛。
“卫凝被带走了。”
沈轻如实说道。
他没在婚礼上出现,但消息却灵通得很。
许愿当时没走,也是因为她看到了酒店门口的警车。
*
人,总是在最开心的时候,降低警惕。
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个明艳少女,后来竟会为虎作伥。
五年前跳楼轻生的小陶,正如左于航当时的猜想,与景二少及其背后势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个不可言说的圈子,里面的人各个身份矜贵,思想却又偏执变态。
他们觉得自己是上帝,像是养宠物一样玩弄着人。在玩腻了圈养着的人之后,他们又盯上了外面世界干净纯白的女孩。
小陶便是受害者之一。
而卫凝,从一开始的内心挣扎,到后来尝到了金钱与权势的甜头,心底的贪欲再一发不可收拾。
她用纯良的外表替那圈子里的人结交少女,然后布局,一步步诱骗她们。
迟来的真相,终于公之于众。
见卫凝和景二少两个人的名字同时出现,许愿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最终调查出来当初是景二派人跟踪偷拍自己和左于航。
她想,大概从那一年开始,他们就有了交易。
信息发达时代,稍有一点动静,那就能闹得人尽皆知,更别说现在是这样的一件大事了。
微博相关的词条在热搜上接连挂了近一周,除了情节过于恶劣的原因之外,或许还因为景二这群人的身份。
在普通人眼中,他们出生便是象牙塔,拥有常人羡慕不已的资产,一生不愁吃不愁穿,只需享乐生活。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当他们犯错时,会在人心底引起更大的震撼感。
有时候,许愿也想不明白,明明这些人的起点比别人要高,为什么不严于律己,反而偏要去沾惹上某些瘾,毁了一生。
*
因为这件事,许愿又在南城多待了几天。
只不过,她再真正遇上左于航时,距离那场玩笑似的婚礼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月。
那天,余望像是表演魔术“大变活人”似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还约好了几个两人在南城的共同的朋友聚餐。
许愿虽然没有兴趣,但是见人已经到了,她就也没有再扫兴推脱。
夏天吃火锅。
一行人吃得酣畅淋漓,颇是尽兴。
余望依旧是餐桌上的交际小能手,一边和朋友对最近发生的事发表个人看法,一边还有空给许愿添菜。
而许愿虽然心里揣着事,但面上不显半分情绪。
火锅part结束了,难得见面的几人又开始吵吵闹闹要转战去KTV。
许愿笑着婉拒了他们的邀请,余望就提出自己先送她回去。
她原本留在南城的车送给堂妹开了,加上这五年里出入都有司机秘书,坐车坐惯了,所以今天来商场时也是家里司机送她来的。
“我刚刚和司机说了,他就在附近。”
许愿不想打扰他们的兴致,还是没麻烦他来回送。
余望也不走,留下来陪她在门口等车。
司机在前两个红绿灯处堵上了,许愿就不想再浪费他时间,先催他回去。
“怕你一个人等车无聊。”余望没动身,只低头向她笑笑,“两个人,无聊就少一点了啊。”
许愿也回以一笑。
两人一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过余望见她今天反常地好像对什么都没了兴趣,也就不再多言,只静静地立在边上,替她挡了商场入口边的冷气口。
*
今天是工作日,不过左于航下午采访的这位人物,地点定在了自己旗下的这家百货商场。
所以当他和同事采访完出来时,刚好能看到在1号门边上等车的许愿。
旁边和她隔了半米远的男人,他也认识。
左于航知道她看不到自己,所以他在后面光明正大又悄悄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他知道那些过去了的误会,虽然有些揭开了,但是被耽误的这几年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左于航没有悄悄离开。
他放不下。
他也不想放下,他想自私地为自己争取一回。
“许愿。”
许愿转身看向身后朝自己走来的人,她有片刻的微怔。
因为,这是她和左于航五年后的第二面。
第一面是在他的婚礼上。
宾客份至,她身份尴尬至极。
第二面,在这人来人往的商场上,四目对视。
但许愿只轻瞥了男人一眼,随即又转回头,默不作声。
左于航见她这副模样,也没说什么,只徐徐走至她面前,然后站停。
许愿抿唇,脑袋稍稍向旁一偏,视线落在侧前方的瓷砖地上,那里映着男人的身影。
左于航见她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但他又不愿放弃。
他心底总有预感,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眼前的人又要离开自己了。
他放轻声音:“我们聊一聊,好吗?”
随后是沉默。
余望认出了左于航。
但他摸不准许愿的意思,不知道她对这个前男友是什么态度,所以就这么守在她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许愿才终于抬起头。
左于航心跳得很快,他生怕她下一秒会说“我不想聊”或者是“请你离开”,直接就给自己判死刑。
幸好,许愿没有。
她是偏头看向余望,说:“你先回去吧。”
左于航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而旁边的余望则是迟疑一秒,皱眉看向他,随后又恢复笑容,对许愿说:“好,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许愿点头应下。
等余望离开后,两人之间只剩下寂静。
这五年,许愿觉得自己成长了很多。
譬如现在,经历过误会误解与重逢,十余年的恋爱纠缠与分别,她再重新看向眼前这个自己学生时代和后来都最爱的男人,难以想象,她竟可以这么的平静。
他先开口:“对不起,之前一直瞒着你。”
“为什么?”许愿惊讶与自己此时此刻的平静,又觉得仿佛理所当然。
她只想知道原因。
“因为那时候没有证据,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景二他们做了这些荒唐龌龊事。”
左于航说,那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卫凝的不对劲,也发现了景二在监视着他和许愿,他知道自己查的事情会牵扯到很多,也会致使他深陷于危险之中。
他不怕。
但是,他怕许愿受到牵连。
所以五年前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商场,他和许愿都是以最难堪的结局收尾。
他说:“我不是警察,我也没有任何权力,但是我依旧想救那些人,因为如果连新闻记者都害怕报道,那那些人该怎么办?”
“她们出身平凡,但她们也有权利去拥有本该拥有的最好的人生。”
这世界,没有我想的那么好,有无数人在深渊呐喊求救,也有无数人在无视,所以,我只有努力让世界变得更好。
正义,本不该迟到。
旁边是进出的人,但许愿却觉得此刻她和左于航仿佛置身于只有他们俩的世界里,封闭一切外界感官,只听他说。
同时,她也想了很多。
在景二这件事上,许愿其实可以理解左于航的做法。
他沉寂五年,用了正当手段,没有伪造没有陷害,但让景二那群人服法。
许愿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就好像心里某一处难受了五年,时不时的像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那么疼。可是忽然之间,有人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她不用难受了。
那她应该开心吗?
还是应该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