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敬鸿自扬州回来闲散了几日,懒筋抻开了之后开始琢磨拜师。虽然, 清一道长教习了他三招两式, 在晋级大考中顺利通关, 但他和甄子彧并没有正式拜师,晋级大考之后也不好厚脸皮再去讨教,这几日他琢磨着怎样绕过冯安然,再去跟清一道长学功夫。
狄敬鸿抓耳挠腮, 围着书案绕来绕去,甄子彧被他绕的头晕,干脆搁下笔不画了, “有事直说, 要来绕去的, 跟个猫儿一样?”甄子彧恍然大悟似的指着他,“狄敬鸿,你是不是又跟人借钱了?”
“没有啊, 没有。”
“最好是没有, 否则……”
“知道,知道,按规矩处置。”
狄敬鸿最近添了一个新癖好, 给甄子彧买东西,衣裳、靴子、发簪,买了一大堆,甄子彧管钱管得紧,真怕他又出去跟旁人借了。
狄敬鸿的这一癖好,是自扬州回来之后才添的。以前他也有想法,但没有到欲罢不能的地步。去了一趟扬州,开了眼界,打扮“媳妇”竟然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扬州富庶甲天下,百姓穿戴更讲究一些,尤其是像欧阳家那种有钱人,穿袍子定是要穿锦袍,面料和针线也是极其讲究,刺绣花样在长安城都少见。在扬州之时,欧阳家给了双倍酬金,狄敬鸿马上就给甄子彧置办了一件锦袍,甄子彧穿上之后,那真是风华绝代,狄敬鸿当场看傻了。
从此以后,狄敬鸿便心心念念要给甄子彧买衣裳,买买买,有钱就买,没钱凑钱攒钱也要买。甄子彧管了几次,效果不佳,于是,果断搬出了早年立下的《家规》。那家规是甄子彧在北平的时候亲手拟定的,一条一条煞费苦心写上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不过,甄子彧没有说《家规》,提“家”这个词,怎么好意思哦。他只是说要给副探立几条规矩,随便从那一百零八条家规里面摘了十几条出来。
未报主探,不得私自逃课。
未报主探,不得私自下山。
未报主探,不得私自使钱。
未报主探,不得私自饮酒。
……
十几条规矩,狄敬鸿看得晕。
甄子彧亦是紧张,担心他不从。
幸好,狄敬鸿看得头晕便看也懒得看了,为表忠心,二话不说,举手赞成,和金久奇一模一样。自此,开始了有人管,管得严,极其严,非常严,特别严,的,日,子。
但狄敬鸿认。
他现在迷甄子彧迷的七荤八素,只要子彧肯穿他买的衣裳给他看,他便什么都肯应。子彧穿锦袍真好看,没日没夜的看也看不过,嗯,他有时候夜里也要子彧穿着,他要看的。
甄子彧指尖点点桌面,“又傻愣,最近真是越来越呆了。”
狄敬鸿龇牙,“被你玉树临风的美貌震慑了。”
甄子彧:“……”
我也是有才华的好吗?你整天把“美貌”挂在嘴上,你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甄子彧负气地摆手,“好看天天看,做好别吃别睡了,晚上也看着。”
狄敬鸿,道:“好啊,正有此意。”
甄子彧有一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挫败感。虽然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立刻冷脸,企图从气势上震慑副探,以期在悄无声息之中掩盖这“晚上也看”的细节。
狄敬鸿给他斟上一杯茶,“逗你呢,看把你吓的。害怕啦?”
甄子彧翻他一眼,“谁害怕了?”
狄敬鸿笑道:“甄子彧!”
甄子彧扶额,“哎~哎~哎~不说了,说你呢,讨论我做什么?你刚才怎么了,唉声叹气的,见我太美了,发愁啊?”甄子彧说完,轻轻一巴掌自己打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破嘴?
狄敬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满桌面都是,赶紧拿布擦。子彧越来越自在了,和初到观澜时简直天壤之别,两人打打闹闹,没个够。
狄敬鸿擦着桌子,道:“我是发愁呢,但不是因为子彧太美发愁,这有何愁,子彧太美,我只需关在屋里即可。”
甄子彧心道,为什么这人两世的想法都是把我关起来?难道就不能想个靠谱些的法子么?靠谱的法子肯定有,只是他太懒了,专挑最省事的,敷衍了事。他问狄敬鸿,“莫玩笑,你到底愁什么呢?”
狄敬鸿道:“我想正式拜清一道长为师,又怕冯安然骂我。他跟清一道长可是死对头。”
甄子彧道:“你怕院长骂你,就对他好一些,对他好一些,首先要尊敬他,孝顺他。无论是弟子还是儿子,有你这样直呼长辈名讳的吗?不像话。”
狄敬鸿道:“我就私下说说嘛。”
甄子彧道:“私下也不行。”
狄敬鸿道:“好好好,我以后都尊称他老人家一句‘院长大人’,行了吧。”
甄子彧见他如此乖,主动请缨,“要不,我帮你去说说吧,说不定能罚的轻些。”
狄敬鸿摆手道:“不用。”特别仗义,极其洒脱。片刻后有又眯眼狡猾的笑,“看我被打惨了你再去求情,到时候一定要拉上豫青,院长最喜欢你们俩个人,说不定能少打几板子。”
甄子彧道:“左右都是说情,我直接去说不就得了?”
狄敬鸿道:“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子彧你虽然聪明,但绝对没有我懂院长。你要是直接去提此事,他会多打我几板子,说不定还会打你,你若去帮我求情,他肯定不会打你,说不定还会少打我几板子……那老头,好面子。”
甄子彧沉思片刻,笑了。
狄敬鸿两眼放光,子彧这个表情,定是又有鬼点子了。
果不其然,甄子彧道:“我又想到一个法子,说不定你不用挨打。”
狄敬鸿拉着他,兴高采烈,“快说说,快说说。”
甄子彧道:“我帮你去搬一尊大神,让他来说。”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子彧,你还瞒我啊?”
“不瞒,给你个惊喜。搬来大神再告诉你如何行事。”
三日后。
梅子铺,缪家。
缪严、莫知邱、冯安然端坐。魏洛、甄子彧、狄敬鸿恭恭敬敬在两侧站立候着。
缪广逸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跑回来,面露难色,道:“祖父,家里实在是没有地方坐了。”缪严辞官后不再出诊,出诊也是义诊,平时又乐善好施,有些家底早就散出去了。如今,缪家只有三间房,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一时间别说端茶倒水了,就连坐的椅子都不够。
缪严倒是没有尴尬,反而坦荡荡,“小辈站着。”
屋内勉强摆出了一个主位,座椅空着,缪严对魏洛,道:“魏大人,请上坐。” 这些人当中,魏洛曾经是官阶最高的那个。
此时,魏洛正站在甄子彧的身后,规规矩矩,宛若跟班随从一般神隐于几人中间。他听缪严让座,略加迟疑,眼神习惯性瞄向甄子彧。
甄子彧目不斜视看着自己的脚尖。
倒是狄敬鸿,嘻嘻笑着,“魏大人,请上座。”
魏洛终是没敢。
有求于人,还是低调些为妙。
魏洛道:“魏洛已经辞官,如今乃一介草民,几位前辈面前,魏洛不敢上座。”
坐着的三位前辈,倒是也没有继续谦让,看上去似乎有些“随你便”的意思。江湖传闻,这三位的脾气都很古怪,魏洛不敢耽搁,直接切入正题,“魏洛游历至扬州,与敬鸿和子彧偶遇,相谈甚欢,遂结拜为兄弟,由此算来,魏洛也是晚辈了。”
缪严让缪广逸去门口看着人。
冯安然问魏洛,“魏大人,今日,约我们过来,就是为此事?”冯安然不信。
缪严默默喝了一口茶,他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简单,否则,也不会专程跑来借他的屋子说话。
莫知邱则坐在一旁看热闹。他自从上次坑了冯安然一百两银子之后,已经许久未出山,闲着也是闲着。
魏洛对冯安然,道:“魏洛有意入观澜,还请前辈给个机会。”
嗯?
这……冯安然倒是没想到。魏洛想进观澜?他倒也没推脱不行,只是道:“魏大人,皇上还没有明确旨意准你辞官,我观澜不敢收你这尊大神啊。”
魏洛道:“但皇上也没有明确说不准我辞官,这一天,是早晚的事。”
冯安然道:“魏大人如此肯定?”
魏洛道:“魏某不才,略懂占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