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丞相府,还是太尉府。
听到白问月的话,她这才放下心来,悄然睡了过去,前者细细瞧着她的睡相,心底忽生陌生。
其实魏冉长得并非是毫无姿色。
魏家的女儿,如太后、如她、皆都是长身秀面。
骨子里透着一股不同平常女儿家的贵气与英气,饶是她虚弱如此,双目紧闭,白问月依然能嗅出一丝不同她人的强韧。
遇害如此,心心念念依然还是魏家。
生在这世代满门皆忠名的北绍魏府,不知是幸也不幸。
见她睡的熟了,白问月便缓缓起身,刚走至门旁还未移步,便又听到了段听竹无助的哭声。
踏步走了出去,瞧见她又跪在了地上,梨花带木的模样。
太后正襟危坐,面目风轻。
张之仲似是也瞧见了她,故作停顿,犹豫出声又重复问了一句:“太后,确定是要打胎药吗?”
只此一句,白问月便明白了,皇后身子无事,太后这是开始追责了。
听张太医的话,似是想要拿了段听竹的孩子。
放在平日里,若是太后想要拿她的孩子,拿也就拿了,她并无任何别的心绪起伏。
然而此一时却非彼一时,段升的那个大女儿可还在监廷司里关着呢。
段听竹求助地望着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满是急切。
她沉了沉嗓子,心中还想着要如何求情,便已经俯身走上了前。
“太后。”
太后忘了她一眼,深觉有些意外:
“月儿想要为她求情?”
正想着不知如何开口,却未料太后率先问出口。
无声颔首,接着便道:“那行凶的宫女尚还未寻到,此时便忙着处罚,未免有些操之过急。”
“臣妾以为,欣妃娘娘的事,尚还有余地,毕竟,若是真的想要谋害皇后,绝不会如此胆大妄为,两败俱伤。”
她图什么呢。
白问月的话,正是说中了太后的心思,这也是她唯一的疑处,为何段听竹敢如此的明目张胆。
难道她自己的孩子,也不想要了吗。
头脑清醒了几分,拉回理智,太后顿了顿声,心中的火气消了大半。
“月儿觉得,该如何处置呢?”
似是猜到她会有此一问,白问月不紧不慢地答道:“无论是生是死,等寻到了宫女再做处置。”
“皆都不晚。”
想必那个时候皇后身子也好了些,也能够从中出言劝和两句。
虽是苦了她多受无端的意外,却终究是维护了魏段的关系。
室内沉寂了半晌。
太后思索了许久,最终似是应了她的话,本以为事情到此便算是告了一段,未曾想太后忽然问道。
“月儿这几日府中可有旁事?”
未等答话,她又直接出声吩咐,“后花园的花开的甚好,这几日你不如留在宫里,也能给皇后做个伴。”
“我瞧她,喜欢你喜欢的紧。”
有些诧异,却也未曾反驳。
若说她有事,唯一的一件事便是急着见贺同章,去处理段听兰的事。
可眼下,段听竹的安危尚还悬在太后的嘴边,皇后的安危又是个不定数。
尤其是魏冉。
太后出声留她,便是看中她心智不凡,想要借她的手来护皇后的周全。
如此一来,这要留的几日,只怕也不会真是几日这样简单了。
略作停顿,左右掂量一番,白问月俯了俯身子,便爽快应承了下来。
“遵旨。”
谁让她确也有意,想要护魏冉安全生下这个孩子。
七月的热风吹起,却是一股凉意。
这无端里,便又多了几个人的脑袋,是悬在脖子上的。
她心里念着,只一味保着段听竹未免太过被动。
如何能破了谢欢的这一局棋,让他再行无可行呢。
权可以分,但丞相府的名声绝不能毁。
第69章 一个源头
皇宫比不得将军府要来去自如些。
白问月留居宫中‘小住’了些日子, 宋书身为将军府的管家,自然需得离宫回府去传话,顺带把从香换进宫来贴身伺候主子。
皇后小产一事被太后压了下来, 段听兰完好无缺地回到了碧福宫。
而此一时的谢欢, 正坐在长华殿里听着元木的回话, 满面阴云。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狼毫搁置案上, 头微微抬起, 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般地重复了一句:
“欣妃回了碧福宫?”
元木跪在地上,躬腰的身子又低了低:
“回皇上的话,正是如此。”
殿上安静了许久。
谢欢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皇后小产这样大的事,长乐宫都未曾传出半点风声,看样子是太后把此事给压了下来。
此时长乐宫正是是非之地, 若事情传开来,他还能走一趟, 可事情并未传来, 他若是冒然出现, 只怕徒惹猜忌。
过了良久。
喃声响起, 似是自问自语, 满是狐疑:
“安然回宫去了?”
段听竹竟然能在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太后面前安然身退。
这究竟是他估错了段升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还是另有他因。
心底还未想出答案,元木跪在地上,忽然又道:
“还有一事, 奴才不知当不当讲。”
“何事?”谢欢挑眉。
“今日长乐宫的宫女闲话,提起太后将魏夫人留在了宫中。”
“说是要小住几日。”
这与皇后小产一事想来许是有些关系。
“魏夫人?”谢欢微微疑声。
略作思索,便想到应是魏央娶的那个太尉府长女。
“她今日进宫来了?”皱了皱眉,很快明白了元木的意思。
元木点了点头:“正是。”
魏冉的事,不是未曾外传吗,她此时进宫,难道是巧合?
那段听竹安然回宫之事,是否同她也有干系呢。
无言合上文书,自座上起身独步至窗前。刚入七月,天上悬挂的尚还是一抹弯细的月。
夜风袭来,谢欢轻闭双目,冰凉的冷意不由地又让人清醒了几分。
他还以为这招一石二鸟,魏冉的孩子定是必死无疑了。
没想到她竟这样的命大。
长乐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太后嘴上不说,可她留一个白问月在宫中,言外之意便是想告诉他。
她已经看向了长华殿这里。
龙嗣一事,尚还有足够的时间,也无需急于一时。
姑且可以搁置下来缓一缓。
眼下他的视线,不能紧盯着一个长乐宫不放。
合上窗子,清风退却,宫灯燃的正盛,谢欢那张阴霾的脸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
——
另一边。
长乐宫内。
檀香细缕,幽火昏黄。
华服褪后浑身只一套素白的中衣着体,白问月静坐在铜镜前,无声地听着从香卸冠去簪。
魏冉自午后醒了一次服了药,便一直沉睡着。
她的鼻息极虚,面色也未有半点好转,全凭着张之仲的那几根银针吊着性命。
魏冉躺在床上,望着她那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模样,白问月心底忽生担忧。
她真的能平安无事地生下这个孩子吗。
叩叩。
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室内的沉寂。
思绪中止。
从香停下手中的动作,嘴上忍不住念叨:“这样晚了,怎的还有人敲门。”
“是谁?”她移身踱步前去开门,未等回话便瞧见了一副生面孔,看穿衣打扮,应该是个宫女。
“什么事?”从香问。
宫女俯了俯身子,冷声答话:“奴婢是欢喜殿的宫女,奉我家娘娘之命,同夫人传两句话。”
“三小姐?”有些诧异,稍稍一顿,从香还欲再问,里处忽然传出声音。
“让她进来。”
是自家小姐的吩咐。
张了张口,无声作罢,侧身让她走了进来。
白问月闻见敲门的动静时,起身掌了一盏油灯,室内又明亮了几分。
宫女步伐稳健地随从香走了进来。
见到灯柱旁立身的一袭白影,不紧不慢地俯身屈膝:
“奴婢夏饶,参见魏夫人。”
挥灭了手上的火折子,缓缓转身,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夏饶。
并不意外。
视线掠过夏饶,微微转首,白问月同从香淡声道:“你先下去歇息吧。”
从香伫立在夏饶的身后,闻言先是一愣,似是未能明白小姐是何用意,要遣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