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携幼子登基,独揽大权二十多年,如今又迟迟不还政与皇帝。
别说父亲不敢,怕是朝野上下都无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与皇帝亲近。
这事本就蹊跷。
现在想来,这其中的玄机应该就是在“纳了两个女儿”这一点上。
一个是弃子,用来迷惑太后,还有一个才是代表倒戈归拢的结纳姻亲。
而她便是那个弃子。
想到如此,白问月不禁冷笑出声,所以她的死,不是谢欢一个人的负心绝情。
而是她的父亲与谢欢一开始就经过商议,所达成的共识。
或许,连商议都未曾。
她与白来仪孰死孰留,对于白慕石来说,连一道选择题都算不上。
夜长如斯,冰凉如水,一点一滴漫入全身,痛的密密麻麻。
怔了许久,面颊上两行温热。
白问月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她娘亲死的那年,父亲牵着她的手,同她说:“不要怕,还有爹爹在。”
只这一句话,尽管第二年他娶了新妻,又纳了几房妾,她都是谅解的。
她在心里尊他,敬他。
却不曾想一旦发生什么事,他第一个推出去的,竟然是自己。
父慈子孝,可笑至极。
窗外月光如银,寒气袭人,让人忍不住寒颤。
没有时间让她继续追忆往事,怀念那些虚无缥缈,真真假假的旧情了。
降旨的日子迫在眉睫,她必须要想个应对的法子。
是不进宫,还是依旧进宫。
她左右权衡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进宫。
既然重新来过,那么便要抓住这个机会,让那些骗她欠她的人,统统付出代价!
上一世她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倘若还存有一丝理智,未必察觉不到他们的阴谋与勾结。
论起多谋善判与阴谋诡计,她未必不是谢欢的对手。
而魏太后,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罢了,何足为惧?
既然如此,这皇宫再进一次又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谢欢,你要斗,我便陪你斗。
你要夺权,我便与你争权。
这天下是姓谢还是姓魏,她丝毫不关心。
她只想在这场争夺谋论中横插一脚。
玩弄权势于股掌,搅弄风云,让所有的人都不得安宁。
所有的人皆用她做弃子废棋,她偏要扭转乾坤,让所有人都身败名裂,痛不欲生。
深夜起的风穿窗而来,吹熄了那盏昏暗的灯。
似是自嘲,又似是得意,她忽然轻笑出声,肝肠寸断。
从香听到动静,从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推门进来,于是看到了身着单衣的白问月坐在窗前笑的诡异。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小姐?”
白问月抬起头来望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得到了回答,从香安心了许多。
不知怎的,小姐从清若寺回来之后,整日就喜欢一个人待着,不是哭就是笑的,平日里爱看的书和心爱的画都视而不见。
莫不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从香拿起火折子,掌起了灯,她心里盘算着,明天是否要把此事告知白大人,找个大师来府里驱驱邪。
从香这个丫头,从小便是心里想什么,脸上便写着什么。
白问月看着她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也不想多做解释。
只道:“我很好,莫要多事。”
闻言,从香忽然脊背发凉,毛骨悚然,脸上更是快哭了出来:“小姐,你究竟是怎么了?”
眼前的人面如寒铁,言语冷若冰霜,哪里还是那个平日待人温和,蕙质兰心的小姐。
从香跪坐在白问月脚下,双手抚上她冰凉的手,泪如雨下。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热度,让白问月怔住了。
她太久没同从香相处,几乎快要忘了她胆小怕事又极其忠心护主的性子。
当初她便也是这样,明明怕的要死,却依旧硬着头皮去太宜宫寻她,结果被魏太后活活溺死在池缸里。
她不哭还好,她一哭白问月又想起当初她声嘶力竭,却又如何都喊不醒她的样子。
往事又如翻江倒海般涌起。
四目相对,落泪晶莹。
白问月伸手去拭她的泪,声音嘶哑,哽咽在喉。
酝酿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
“别哭。”
从香伏在她的膝上,哭的抽抽搭搭。
白问月的心里在想什么,在哭什么、笑什么她自然是一个字也不知,可这样的小姐她看着害怕,也心疼。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得这样劝她,希望她不要再这样了,让人看了难过。
寂静的长夜,风寒如冰。
一阵阵地吹进屋子,只叫人头脑异常清醒。
从香似是哭的累了,伏在白问月的膝上迷迷糊糊地竟睡了过去。
白问月也未叫醒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丝,神情柔和。
“往后,任何人,都休想再欺辱我们。”
从香睡得沉稳,稚气的可爱模样,像个十足的孩子,让人不由地怜爱。
突然,白问月眼中闪过一丝异光,浑身发冷,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
她一直想不通,父亲究竟是如何迷惑的太后。
太后精明如此,一般的小把戏怎么可能糊弄的过去?
可就在刚刚,她忽然想到,自己入宫数十年,是六宫独宠,纵然是做戏,谢欢也演得与她恩爱异常。
这般的盛宠,可她却从未怀过孩子!
第3章 将军夫人
白府的后院有一处池塘,那塘水里平日养养荷花金鱼,每至夏季,半池莲荷半池鱼,红绿益彰,颇为怡人。
不过此时刚进四月,这满池春水上皆是残荷莲叶,鱼也未露出水面,毫无景致可言。
落日西斜,夕色余晖洒在水面,映出一片残红。
又恹恹几日。
距离宫里传旨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自从那日知晓父亲是用无法“绵延子嗣”这一手段来表明自己的忠心,从而获得太后的信任之后。
白问月一直苦思冥想。
父亲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或者是谢欢用了什么手段?让她无法孕育?
她从未服过可疑的汤药,入口的食物也有可信之人严格把控。
那么哪个地方是她不知道的?能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过她的眼睛?
百密终有一疏,而这一疏又究竟是在哪儿呢?
白问月坐在围栏上,望着一池残阳,百思不得其解。
她思索的出神,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也未察觉。
“在想什么?”
声音忽起,白问月惊得一颤。
她惯性要拉开距离,忘记自己坐在池边,脚下一个不稳,眼看着要掉落水中。
身后的那人眼疾手快,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白问月下意识转身,接着便落入一个宽厚的胸怀里。
求生欲让她紧抓着这个人不放,过了许久,直到耳边传来一句:“抱够了?”
她忙撒开手,心中一阵后怕。
四目相对,错愕不已:
“魏央?”
喊完之后白问月心里便后悔了。
而魏央,冷峻的面上有着一丝不易查寻的笑意。
“第二次。”
熟悉的兰香味袭来,他松开了环住她的手,重复道:“这是第二次你下意识喊出我的名字。”
白问月立刻沉下脸,冷着嗓子问:“哪又如何?”
魏央忽然俯下身子,俊逸的脸庞近在咫尺。他认真地端详她的脸,从眉眼到唇角,他都看的极其认真。
确定与她从未见过。
“听闻你极少外出走动,那你是如何识得我的。”
他依旧好奇。
白问月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耐,她忽然站直身子,与魏央几乎贴面。
后者没有料到她会有此一举,猛然后退,一顿惊慌。
悄悄红了耳朵。
看着他那副隐隐无措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白问月心中生愧。
魏央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般纯情的模样。
明明是个熟读兵书,杀伐果断的大将军,却唯独对这种情爱的小伎俩一无所知。
上一世她便是用欲擒故纵的把戏,将魏央耍的团团转,又司机拿到他手中的兵权。
不过这一世,她不可能再那样做了。
这世上纵然是所有的人都对不起她,但魏央绝对是对得起她的。
同理,她对得起这世上所有的人,却唯独对不起魏央。
她要报仇,要同太后与谢欢争权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