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琼英自打忱木五六岁就来了林家,她知道家里变故对忱木打击,又见他自参加葬礼以来都不再出门,整天郁郁寡欢,心里不免交杂着担忧和心疼。
忱木身体状况不佳,长年喝药养身子,她也知晓这药茶苦,唯恐他身体抱恙又整日情绪低落,会憋出什么病来。
“董姨,谢谢您,我都知道了。”
忱木悉知董姨的关心,心知她一直惦念自己,还有这样一个人在乎着他,心里不由自主翻上一阵暖意。
“路上小心啊。”
董姨吁了口气,手上还拿着擦桌的抹布,走到门口,看着两个人走过拐角才转身带上门。
荨生和忱木两人走得有些距离,气氛沉静。
“我下午在高中部门口等你,高中部在后面,我带你过去。”
荨生颇有耐心的朝他介绍着学校周围的事物,解释着他学校周边的环境,活像个高经验的校园导游。
“嗯,麻烦你了。”
忱木曲着手单抓着背包的一侧,木然的点了点头,朝荨生无心的一笑。
还未走到校门,身后突然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直直冲着忱木。
“忱木……?”
那犹豫的声音里伴着惊喜,步伐太快,尾音传来还浅浅的喘息声。
忱木脚步一顿,回过头对上那一双少年明朗的面庞,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但还是和之前一个样子。
林荨生第一次看到忱木这样有些惊喜的表情。
“既然你们认识,那我就先走了?”荨生朝尤亦殊点头问好,朝忱木摆摆手,“晚上见。”
忱木点了点头,沉默片刻,随即又转头向尤亦殊解释。
“我……今天刚转学,高二。”
忱木也未料,他口中那个初高中同部的学校,竟然就是前几天自己刚得知一个名字的枫湖高中。
“啊……我刚高一,没想到你竟然比我大一岁。”
尤亦殊口吻中带捎有一丝遗憾,琢磨着是不是要换个什么称呼,“看来我们也没机会同班了。”
“不过,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回家了?”
还不及忱木回应什么,就已经走到高一班前了,忱木人还在怔神,就迷迷糊糊接了句好。
以往学校远,向来是接送代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一起回家,他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林忱木同学,你课休的时候去领校服,明天记得换上,作息安排都在班前公告栏里,有不懂的可以问问班长……”
班主任是个年纪不大的女老师,说话和气,尽管带着黑框眼镜,但看起来并不刻板。
“嗯。”
忱木转身忘办公室门口走去,脚步声里隐约还错杂了其他老师与同学交谈的声音。
“你上学期期末考成绩优异,竞赛课程在这周五,还是在东楼的老地方集训……”
对方放下作业本应了一声,踏着步子便也朝门口传来。
忱木正要把门带上,便见一只手从侧旁按住门框,刚要合上的门一滞又往回一挪。
“要我带你去教务处吗?”
尤亦殊说罢探出头来,望着忱木随即狡黠一笑。
“看来我们竞赛数学老师一个办公室和你的班恰好在一块呢。”
“恩……你们竞赛……?”
“啊,只是偶尔集中讨论讲解一些竞赛题,还没有说参加什么实在的竞赛,不过也不乏有一些有出国留学规划的。”
很明显,按成绩划分名额,尤亦殊家里也鼓励他留学,去国外好的大学深造。
被主动问及,尤亦殊心情仿佛也好上了三分。
“有机会和你一起研讨学习啊。”尤亦殊带着不知从哪里来对学习的热情开始独自灿烂。
忱木:“……”
把忱木送到教务处了解好情况,尤亦殊似乎松了一口气,有些散漫地说,“学校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这么快就解决了,大课间都还没下。”
忱木小声和他道了声谢,手上拿着资料单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多亏你陪我找位置了。”
尤亦殊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也没什么理由再和他一起闲逛了,既然要上课了,尤亦殊只得作罢回班了。
天空暂明,夕霞捎着几抹浓重的橙色在放学的报时钟声挥散。只有开学的第一天,才有幸能看到着未来一学期里唯一一次能看着周一的夕阳放学。
尤亦殊斜着身子半倚在在一楼的走廊等着高二放学的人群,蓦地眼前白衣一晃。
“走吧,荨生在校门口等我。”
“哦,哦。”尤亦殊直起身子回道。林忱木这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上了半截。
“以后晚学下课时间很晚,我又换了校服就没那么好认了,你还要等我?”
“我们可以约在走廊,我等你下来。”
“荨生……”
“我和你一起去接他,从校门口到初中部和回家顺方向。”
“…… 好。”
“你们出来了?”林荨生看似等了一会了,看到林忱木出来便迎了上来。
“既然有熟人,你们到时候顺路来接我就好了。”
尤亦殊颇赏识的瞥见他一眼,不谋而合的情谊他还想着是不是要铭记在心。
拐过最后一角才忱木堪堪停步,在家门口于两人才打过招呼才分道了。
“他一直都住隔壁吗,居然是一个学校,还挺有缘分的。”林荨生逮着话题发言。
“一年前搬来的,一直没什么交集。”林忱木察觉出他语气有一丝不明所以的紧张,想必是不习惯与忱木独处,觉着有些尴尬。
这一片都是分栋的别墅区,一栋就是一家,左右不打照面也比较正常。
“荨生,你以前是个很开朗的人的话,如今是在家里人面前,你不必太拘束。”
林荨生闻言心间一热,讪讪一笑,“恩。”
――
尤亦殊总是有意识地三天两头就往二楼教师办公室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偶遇个什么人。
“那个转学生的杯子里装的是药吧,我见他喝一周了,早中晚的,闻着好苦啊,怪可怜的。”
“啊,他是家里来了个弟弟才转学来的吧,早上看到和他一起走到校门口,他家好像家大业大的,不会上演什么财产纷争桥段吧,哎。”
“你这怎么知道的……”
“哎,不就是……”
可怜吗……刚灌好热水走回教室的林忱木心里暗暗揣着这个词。
他确实一直都是一个人,从小就要承受同龄人都觉得无法接受的药剂和治疗,但也没因此得到比同龄人更多的陪伴。
如今唯一可以让自己笑着的人也不在了。
恩,着实有些凄凉。忱木有些自嘲的一笑,随着一股不明的焦虑的情绪微微涌上心头。
尤亦殊从忱木右侧走过,也听了大半,忱木余光也察觉到他,暂时没什么反应,只是还沉着脸。
尤亦殊见状眉头一蹙,随即将右手轻轻搭上林忱木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好似安慰地说,
“大家难免会八卦一下,你别太在意。我还不知道你过去有什么变故,但我知道,就像我以前看到的一样,你值得活的幸福。”
他目光诚挚地对上忱木空洞的眼神,顿时把忱木游离的心思给抓了回来。
啊。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孩子,总是能说出一些让自己刚感到成熟又倍感宽慰的话。
忱木莞尔,只庆幸自己的近水楼台能盈得这样一尊照彻心扉清亮的月光。
“哎我看到了!尤亦殊,心挺细啊,知道关心人了?那个清清冷冷的小公子是谁啊,你你们一起研讨学术问题?”
尤亦殊前脚刚踏进教室,门后就传来半戏谑的打探声,撑着个脸就冲这尤亦殊眨起眼睛表达自己的好奇之心。
尤亦殊头也不抬,整理起书本,轻笑一声,转而反问道,“你少来,你又看出点什么了?”
“我琢磨着他气质挺像你之前说的您那仙子邻居啊,”他骨碌碌转起那精怪的眼睛,“你不是一直惦记那人送你花来着。”
尤亦殊手一顿,自己原来那么好懂吗,居然被他一眼看穿。
“不要惊讶,我沈绫懂你。”沈绫翘起二郎腿冲尤亦殊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要是个女孩,那气质,我也爱。”
尤亦殊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还是别想了,操心操心自己吧,数学老师来了,手上你作业呢,你不如先想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