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棠好几次想要张嘴说话都被沐决明捂住嘴,他只好甩出海棠花枝把祝落三人也拉了过来。
过了许久,这水势才慢慢停了下来,把他们卷落到荒地的一处院落门口,经过水龙卷这一遭洗礼,众人皆浑身湿透。
这院落格局虽大,朱廊环绕南北通透,但明显家道中落荒废已久。在院里总比在外面露宿风餐的好,几人纷纷进院。
祝落生起火来,大家脱衣烘干,因为□□是女生,祝落在稍远处另设了一堆火为她取暖。
“哥,你干嘛去!”
沐棠不耐,“帮池雨烘衣服。”
他最烦的就是沐决明时时刻刻盯着自己,这经常让沐棠产生一种沐决明是恶犬,而自己则是恶犬齿下的一块肉的错觉。
沐决明小声嘟囔,“你自己的衣服都烘不干。”
一旁的祝落出声道:“我来帮池雨就好。”
池雨呆呆的看着祝落,手中还紧紧的抓着祝落的一截衣角。
池雨昨夜是闭着眼,如今睁开眼来更显乖巧,那瞳仁被火光映的晶莹剔透。
怎么叫池雨,祝落心想,应当叫明珠的。
他叫什么与自己又有何干?祝落反应过来哑然失笑。
祝落先帮池雨脱了衣裳,解到腰封时,他才看见池雨的腰封上缀了块墨玉无事牌,被火光映透出白色雾状星带。
这竟然与祝落自己腰封上的那块墨玉无事牌一模一样。
无事牌,寓意这一生平平安安,无事烦扰。朝天阙的世家子弟人皆有之,可贵的是这块墨玉,墨玉本就珍贵又稀有,而这白玉底全墨的青花玉更是玉中上品,色调白如宣纸黑如墨,阳光透过玉璧还可看见星点云雾状的黑纹,是祝落母亲生前留下的唯一遗物,这池雨手中怎会也有一块,再加上那股若有若无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自己曾经到底见没见过池雨?如果见过,又是在何时何地见到的?
祝落摩挲了下这块无事牌,又系回了池雨的腰封上。
沐棠问向□□,“刚才那把我们喷上天的水龙卷是什么来头?”
□□抱膝坐在火堆旁,“我也是闻所未闻。”
“只知道他们每九年要抓九个人当作祭品,然后送到锁龙井去。”
沐棠道:“锁龙井?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龙吗?”
苏子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大多选择那些痴痴傻傻的人,他们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去,每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在镇上游荡,一开始云意前辈还开设了学堂,重新教他们读书写字,后来前辈走了,学堂也就解散了。”
想必苏子口中的痴傻之人便是前辈药籍中所记载的尸鬼经岁久之后恢复的活死人,这些人如同孩童,需重新教诲,前辈当真开设学堂。
“前辈仁心。”
沐棠低叹道。
祝落生的火力旺盛,衣服没多久就被烘干。
“会穿衣服吗?”
祝落侧头问向池雨。
☆、九婴
池雨:嗬嗬嗬…
祝落下意识的弯下腰侧身去听,才想起池雨的声带萎缩,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气流穿过喉管的嗬嗬声。
“点头是会,摇头是不会。”
池雨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祝落把衣服递给池雨,池雨呆呆的先穿了外衣再穿了中衣,系腰封的时候还给系反了。
看来是会穿衣,但分不清中衣和外衣。
祝落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我帮你穿吧。”
池雨身形不矮,但奈何祝落太高,帮池雨穿衣时正好瞥见里衣内小截锁骨的阴影打落在肩窝处。
池雨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
祝落像摆娃娃一样帮池雨穿上中衣外衣又系上腰封和玉佩。
好乖。
祝落趁无人注意的时候捏了一下池雨的脸。
竟然跟个雪媚娘一样,还酥软的弹了弹。
祝落还想再戳一下,但见沐棠向这边看来只得作罢。
“你先乖乖的等在一旁,等我穿完衣服。”
话说出口,祝落自己都惊了一下。
池雨就乖顺的坐在一旁,用手撑着下巴,火光映在他脸上有种骨瓷般不真切的光滑釉感。
如果沐棠真要把池雨带回春风里,那岂不跟养小孩一样,要重新教起了?
谁知就祝落背身穿完衣服的那么一会儿功夫,一回头来便发现池雨不见了,祝落一颗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
“池雨不见了。”
沐棠倏地站起,大家纷纷去这院中找人。
看这庭院规格,在寒毒未爆发之前这户人家也是个大户人家,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就是这些走廊的柱子和门窗上都溅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分头去找吧”,沐棠低头,“都怪我。”
祝落道:“是我的错。”
是我没看好他。
沐决明左手放在沐棠肩上,虚虚的把沐棠半搂在怀里,“这点儿时间他应该也走不到后院,我们先挨个屋子看看吧。”
“真是晦气!到手的鸭子跑了。”
钟镜和听闻脚步声立刻侧身躲入走廊的柱后。
刀疤脸压着那几个活死人进了大院,他叹了口气转头对同伙道:“那还能怎么办,只能再凑六个了。是我们对不住这九人。但要是这九人不去献祭,我们整个尸地的人都别活了。今年上交祭品的时间已经比往常晚了许多了,所以才又喷水又喷火的。”
“哥,你已经够意思了,每九年都给那九人立衣冠冢,还去祭拜他们。反正他们浑浑噩噩的活着也是活着,还不如舍己为人。”
刀疤脸摇了摇头,“那也是条命啊。我们哪有权利去决定他人的生死。”
同伙道:“咳,是他们这九条命值钱啊,还是我们一镇子人的命值钱?”
钟镜和趁对方一行人检查“祭品”时转到柱子的另一边,这才看见这前院的全貌。
这院子生的古怪,先是大门口种了棵槐树,槐树招阴,尤其是老槐树。这院门口的槐树起码得有两人伸手合抱那么粗,光是枯黄的叶子就稀稀疏疏的堆了一地,跟个小山包似的。
更古怪的是,这槐树后面还有个井,井沿边上雕满了密密麻麻纷繁复杂的图案,这图案似龙似蛇,这井应当就是他们口中的锁龙井了,只不过这井径口过小,被严严实实的挡在了臂粗的槐树后面,这前院门口正对着井,更是不利风水。
最古怪的是,这井从内到外延伸出了九根碗粗的铁链。
本以为这锁龙井会是什么惊为天人的一口井,这么一看倒是平常普通的很,只是这看起来越普通的事物越不能掉以轻心。
钟镜和扫视了一圈,一个人头忽然从老槐树下的那堆枯黄槐叶中突然冒了出来。
这人不是池雨还是谁?
池雨满头落叶坐在叶堆里。
钟镜和比了个嘘的手势,池雨懵懵懂懂的点了下头,钟镜和向下挥手,让他再缩了回去,池雨又顶着一头落叶,又默默的缩了回去。
“这屋没有!”
苏子突然从西厢房中跑了出来。
糟了。
“诶!这里还有一个!”
小弟叫道。
苏子被吓得连连后退,被门槛绊倒。
刀疤脸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活捉,“其他几个人肯定也在周围,小心那些黑眼睛的。”
钟镜和拔刀腾出,众人只看见了他那乌色刀刃的一道残影,便有几个人头落地,轻易如沸刀割蜡,干净利落。
刀疤脸叹道:“何必呢?”
手中化出一把寒气逼人的冰刀。
两刀刀刃相击,发出一清脆铮铮之声。
刀疤脸看钟镜和生的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还以为他不过就是个花架子罢了,没想到这两刃交接,这劲力竟然震的自己虎口发麻。
这软甲浑身蔽体不可攻破,唯一的致命的弱点就是脖颈之处毫无蔽护。
冰刀裹挟寒风而至,钟镜和跃身一躲,地动又起,大槐树被震的树叶簌簌下落,众人皆被摇倒在地,这碗粗的铁链竟然又缓缓往井底里移了几寸。
冰刀刀尖撞至这乌金软甲上,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被震了出来。
这金光转瞬即逝,坠入这古井之中。
是灵核!
钟镜和脚踩铁链,飞身探入井中。
原本藏在槐叶堆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池雨也探出头来。
正巧寻找过后的沐棠和沐决明出来看见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