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想挖到哪里?”
“不知道,继续走吧。”鹤孤行摇摇头。
然后没多久,城主大人又又又停了下来。不等应诺发问,鹤孤行直接道:“到头了。 ”
这边的路是近期挖的,停在此处多半是没有挖完。
“往前会通向哪里?”应诺问道。
“应该是岛东侧的悬崖,那边地势险要,又远离蛊楼下方暗探进出的密道,”鹤孤行推测道,“估计是为了瞒过守卫,离开重霄城挖的。”
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察觉不对,“陆翰采”只要将地道纵向挖深,从悬崖那侧下去,接应的同伙用小船靠近,三更半夜悄悄离开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巡逻的护卫可不会天天趴在地上,盯着峭壁半道,瞅瞅会不会突然冒出个人。
“那我们……要退回去?”应诺用手背扶额,苦着脸道。
“嗯。”
密道没办法转身,也就是说,他们只能一点点倒退着返回,姿势非常辛苦又难受了。
再联想到“陆翰采”不知道这样来回多少趟,还要带着挖掘工具,运送泥土,应诺忍不住感叹道:“这个假陆长老,也是个……人才,几年如一日的重复着这样的事,换做是我,非得疯了。”
鹤孤行道:“可惜,没用在正途上,浪费了如此坚韧的心性。”
陆薇守在洞口,隐约看到他们退回来,担心道:“出什么事了吗?”
应诺回道:“没事,右边是死路,我们现在换左边的。”
看着两人身影再次消失在地道里,陆薇收回了目光,视线不由落在了“陆翰采”的身上。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大仇得到”的激动、或是“天道昭彰”的痛快之类的感觉。然而于她而言,其实不过是个陌生人的尸体,还是颇为狰狞恐怖,会让人做噩梦的尸体。
“陆翰采”杀了陆府满门也好,毒死了真正的“陆薇”也罢,在完成了那份激烈的执念后,最后剩下的竟只有一声叹息。
这种局外人般的冷漠,让陆薇再次意识到一件事:她是这个世界意外的闯入者,她其实从未摆脱旁观者的身份。
如何真正活在这个世界,融入这里,也许只有离开重霄城,摆脱了“陆薇”这个身份,才能找到答案。
“虽然结束的意外又仓促,不过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陆薇低头喃喃自语道,“但愿可以慰藉你的在天之灵吧。”
鹤孤行二人还在地道里爬着。左边的通道出乎意料的曲折,应诺已经绕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不由吐槽道:“他这是打算在地下挖出朵花吗?弯弯绕绕的不嫌累吗?”
鹤孤行抬手扣了扣墙壁,解释道:“重霄城是座岛,地下不仅有泥土,更多是坚硬的岩石。据说蛊楼下面的密道,当初动用了炸药,才修成了预定的路线。他不能用炸药,硬砸动静也太大,只能避开岩体,就免不了多绕些路。”
应诺恍然:“难怪有的地方都要挖到地面上了。”
两人爬了半个多时辰,手脚都麻了,终于到了尽头。鹤孤行举着火折子,四处看了看,终于在头顶发现了一个方正的痕迹,他用力一推,石板就打开了。
鹤孤行探出头,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重霄城城主的私库——这侧的地道,通向私库的下方。
第63章
两人从地道里钻了出来,鹤孤行点亮墙壁上的油灯,将火折收了起来。
私库里的东西有一些不方便的大件,是搁在外面,其他多是用箱子装着的。就算会拿走部分当作陪葬,几任城主下来,数量便也非常可观了。
为了防止丢失被盗,每个箱子里都有一本册子,记载着里面的物品。
应诺第一次进来,颇为稀奇的四处打量着。只是箱子都盖着,没有鹤孤行的允许他不好擅自上手,视线自然落到了那十几坛酒上了。
“这酒多少年了?”他戳了戳封口问道。
鹤孤行想了想:“左边那些大概七八十年吧,是鹤鸿曦的父亲存的,右边是我上任后放的。”
他们两个都不是馋酒的人,应诺听完“啧啧”两声,站起身道:“不知道会便宜哪一任城主。”
“有好酒的贵客来访,我偶尔会开一坛,开了就补一坛。”鹤孤行边说边随手打开了个箱子。应诺好奇的凑了上来,还没看清里面有什么,箱子就“砰”得一声被重重盖上了。
应诺不高兴地撇撇嘴,扭头就走:“不让看就不让看,凶什么凶。”
鹤孤行一把拽住他,语气竟有些急,慌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应诺方才心里确实不舒坦,但也绝对没有到很生气的地步。可难得看到鹤孤行着急,就忍不住拿起乔,装模作样道:“那是什么意思?”
“…………”鹤孤行沉默片刻,仿佛破罐破摔似的将应诺拉到自己前面,抬手重新将箱子打开,“你自己要看的。”
应诺更是好奇,低头观察着木箱中的玩意。他随手拿起一串珍珠,笑道:“这人品味也太差,这么大颗的做链子,哪个姑娘会戴。”
鹤孤行突然咳了起来。
应诺回头道:“着凉了?”
“没,”城主目光诡异地盯着那串珍珠,“只是被口水呛了一下。”
应诺随口嘀咕了一句什么,不过明显注意力还在箱子里。他又拿起一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大小不一的七根玉制的圆柱。
“上好的羊脂玉哎!”应诺拇指摩挲着玉柱,对着烛光感叹道,“真是奢侈。”
藏在这句话后面的意思是:居然用这么好的玉做又丑又没用东西。
很明显,应诺对断袖之癖的了解仅限于那本小黄图,而小黄图里没有道具篇。
“你喜欢?”
应诺点点头。
羊脂玉谁不喜欢啊。
鹤孤行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放了回去,干咳了两声,嫌弃道:“你喜欢我们就自己找人重新做,这里的还不知道谁用过,有多少人用过。”
应诺终于品出点不对了:“用?这玩意能做什么?挠痒痒都嫌短。”
鹤孤行凑到他耳边,小声科普了一下菊花的开拓与养护知识。
脸皮堪比城墙的应诺被攻得猝不及防,刷的一下脸就烧起来了。他用力关上木箱的盖子,磕磕绊绊道:“你、你、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我勤学好问。”鹤孤行摸了摸鼻子。
应诺:“…………”
那你好棒棒哦,是不是还要为你鼓掌掌?
私库里东西太多,就算要查一时半会也清点不完,两人先从下面回到书房。应诺注意到,私库的暗门就算外面锁上,从内侧还是可以打开的,大概是怕不小心将人锁在里面。
毕竟谁能想到,会有人耗费几年时间从隔院往这里挖地道。
出来后,鹤孤行将阿金阿银两姐妹叫来,让她们清查私库里的东西有没有丢失,自己则和应诺一起去拜祭了陆府的亡魂。
重霄城土地有限,除了最初的鹤离城主葬在城里,其余人都是进行水葬,所以抛花入水便是最常见的祭奠方式。
白色的花朵铺散在江面,随着摇曳的水波慢慢飘向远方。陆薇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沾着的花瓣,长长吸了口气,伸了个懒腰。
然后摘下自己的面纱,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应诺问道。
陆薇笑道:“明天一早吧。”
应诺早就察觉她有离去的心思,倒也不意外。他从怀里掏出个药瓶,递给少女道:“这是养颜丹,你脸上的疤时间太久了,我不清楚能消退多少,不过总归是有些用的。”
“多谢,毕竟是女孩子嘛,说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陆薇抬手摸了摸脸上粗糙的伤痕,“那么,山高水长,以后有缘再见了。”
闻言,一直没出声的鹤孤行淡淡道:“陆府我会替你留着的。”
言下之意,她若是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这话着实让陆薇吓了一跳。虽然知晓城主大人这般举动多半是爱屋及乌,但还是很感动:“城主,放心吧,我若是在外面干坏事了,绝对不会暴露自己是重霄城的人!”
应诺:“…………”
鹤孤行:“…………有心了。”
陆薇离开的时候,除了银票,只带上了她那一盒麻将。
陆府的地道肯定不能留着,鹤孤行让南玿和北凉带着两波人过来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