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莫说是重霄城里,放眼整个江湖,论武功能打得过城主大人的屈指可数。既然如此,不如将更多的战力放在城内留守坐镇,以防后院起火。
这批刺客不知是何来路,人数众多、功夫不俗、配合默契,不仅拖住了奉聿他们,甚至隐隐有压制的势头。
偏生此时大雨倾盆,岐路手上的药粉完全无用武之地,只能勉强自保干着急。
就在这时,两侧的树林中又跳出三名刺客,马车左右两人长剑直指车身,从正面攻击的那人竟打出一颗雷火弹。
“城主,小心!”奉聿高声喊道,他一分心立刻被对手钻了空子,划伤手腕,登时握不住手里的铁扇。
刺客的长刀劈砍而来。
危机关头,一道指气击碎雨幕,直接将刺客手里的刀打飞出去,生生震麻了对方半边身体。
那刺客捂着肩膀,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几乎同时,以马车车厢为中心,一股气劲向四周冲去,飞刺车身的两人被内力逼得急退数尺,那颗雷火弹尚未到达马车前便炸了开来。
拉车的马匹受了惊吓,嘶叫着往前狂奔。一只骨节分明、轮廓修长的手指从车厢里伸了出来,一把拉住缰绳,制止了狂躁的马匹。
待马车停下,鹤孤行撩开门帘,神态悠然地从车上下来,慢慢走向战圈。
“疾!”那名扔雷火弹的刺客高声道。
霎时间,所有刺客按下袖箭箭筒的发射按钮,数十只箭齐齐射向鹤孤行。
鹤孤行面不改色,单手扯下肩上的披风,将内力注入其中。披风似化作钢铁一般,随着手腕的舞动,将大部分箭矢扫落,偶有漏网之鱼,轻而易举就可以避开。
挡下这波攻击,那件披风竟分毫未伤,鹤孤行双手握着领口,用一个非常帅气又装逼的姿势,重新将披风披上。
“这点伎俩,你们未免也太小看鹤某了。”鹤孤行抬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绒毛上的雨滴。
应诺蹲在车辕上,悄悄探出个脑袋,将方才的情形尽收眼中,心里一边高呼太特么帅了一边羡慕嫉妒恨:这种b格,他大概这辈子都感受不到了。
见箭攻无效,刺客首领立刻改变作战方式:“换阵!”
闻言,和奉聿他们缠斗的黑衣人立刻有几人退了出来,与后来的三人布剑阵转而围攻鹤孤行。这几人应该是刺客里的好手,使用的剑阵颇是诡奇,居然真将鹤孤行困住了,只是两方目前看来势均力敌,形势不由僵住了。
这时,一个眼尖的刺客看到了躲在车厢后的应诺。在他看来,能与鹤孤行同乘,此人定然不同常人,再观其举动,似乎武功平平,于是喊道:“抓人质!”
“卧槽,太不要脸了!”
应诺跳下车,拔腿就往林子里钻,想要借助大雨和地形躲藏起来。
他可不敢厚着脸皮说自己会拖的后腿,就他们现在的关系,鹤孤行不救他简直是天经地义,哪里轮得到他拖后腿,所以,逃跑只是为了自保。
眼看树林就几步之遥,突然上方传来一阵巨响,山摇地动。众人下意识抬头往山上看去,这一看全都惊呆了。
巨石沙土混杂着草木以雷霆之势倾泻而下,犹如一张吞噬一切生机的妖魔之口,向他们袭来。
是泥石流!
“跑!”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刺客们不再纠缠,所有人猛提内力,拼命往外围冲去。
天灾可不会识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看着近在咫尺的泥石洪流,应诺呆立在原地,心头涌起一阵绝望。几乎处在正中心位置的他,凭自己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应诺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这猝不及防的死亡。
都说人在死前会看到这一生的走马灯,可他的走马灯好像被暂停了,眼前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回身时露出的笑脸。
“鹤孤行,对不……”
突然,应诺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仿佛飞了起来。他睁开眼,看见下方的沙土涌过,一颗飞溅的石头甚至擦着他的脸颊划落。
谁?是谁?
应诺扭头,看见了熟悉的侧脸。
鹤孤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折回去救一个可能是细作的公子,只是等他回过神,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泥石流来势汹汹,若直线往外围跑距离太远,又缺少地方让他借力,很难逃脱。眼下只能斜下突围,趁着下方的树木没有被完全卷入泥石时作为落脚点,冲出土石的覆盖面。
没有被泥石流波及的山路就在前方不远,鹤孤行已经选好了借力的地方,只是他刚踩上去,立刻暗道了一声“不秒”。
昏暗的天色与大雨让视线的可见度非常低,鹤孤行勉强能看到前方有个横在石土上的树干,四周又无其他合适的地方。时机转瞬即逝,容不得他多想,谁能料到那是一截非常脆弱的枯木,鹤孤行一踩,脚就陷进了中空的树干中,被生生卡住了。
至少,能活一个是一个。
鹤孤行当机立断,一掌将肩膀上扛着的人拍了出去。
应诺再次飞向空中,他眼睁睁看着鹤孤行被泥石流瞬间吞没,他们甚至连交汇视线的机会都没有,不知被冲到了何处。
“鹤孤行————!”
随着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应诺摔落到地面,他顾不得撞击的疼痛,爬起来就沿着泥石流的外沿连滚带爬的往下跑。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身上被割破了多少口子。肆虐的暴雨与洪流都停了下来,应诺爬到新堆积的土坡上,一边哭喊着“鹤孤行”的名字,一边睁大眼睛仔细寻找痕迹。
应诺一度发现了鹤孤行的披风,他发疯似的用手挖着石土。指甲劈裂,十指血涌,却好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可披风下面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鹤孤行,你在哪?鹤孤行……你回来啊。”应诺抱着破烂不堪的披风,失魂落魄地往下游走着,“为什么要救我?你是傻子吗?!”
踉跄的身影被绊了一下,应诺条件反射地用双手撑起上半身,却好似失去了站起来的力量,伏在地面失声痛哭,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滴落在披风上。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叫了一声“诺哥哥”,应诺猛得抬起头。
久违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出,照亮了阴霾的世间,一道虹桥浮现在苍穹之下,而在虹桥的下面,那个人静静躺在泥石之中。
应诺的双眸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神采。
“鹤孤行!”他手脚并用,爬到了人影的身边。
鹤孤行下半身全埋在了土中,身前却有一个向上方“炸”出的大坑,避免了胸腔被压无法呼吸的情况。
应诺想起鹤孤行用披风挡下箭矢的情况。大概在被卷入时,鹤孤行将披风扯到身前,用内力筑城了一道防护墙。也许是察觉泥石流的速度缓了下来,又或者为了保存力气,披风被舍弃了,然后在最后关头,鹤孤行用尽所有力气,以内力将埋在上身的土石推开。
应诺来不及细想,确认鹤孤行还有呼吸,他赶紧将人挖了出来。
除了皮肉伤,鹤孤行最严重的外伤应该是折了的右腿,应诺并不擅长医术,无法诊断他是不是还有内伤,只能找来两根树枝,先将鹤孤行的右腿固定好。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憎恨自己为什么因为他师父放弃学医,只懂些皮毛,会照着方子炼点丹药就觉得自己牛逼哄哄。
无论如何,要赶紧给鹤孤行找大夫医治。
应诺咬着下唇,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和心里的沮丧,转身想背起鹤孤行,却发现这个动作会碰到伤腿,加重伤势。
怎么办?
应诺望着被泥石流破坏殆尽的山坡,一块木板映入了眼帘。那是马车车厢的背板,虽然有些残破,但足够放一个人上去。
应诺面露喜色,飞快地把木板挖出,用藤蔓将鹤孤行固定在板上,拉着当纤绳的藤蔓,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着。
这下面不是断崖,沿着原来的方向前进,一定能够走出溪成山,只要出了山,鹤孤行就有救了。
对,只要出了山,一定,一定会有村落城镇,就能找到大夫医治他了。
应诺记不得自己走了多久,金乌西斜,玄兔东升,他不敢停下脚步,生怕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
昏暗中,应诺仿佛看到远处有灯光亮起。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在这样的深山野林中,怎么会有人家,要有怕也是狐仙鬼魅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