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现在正高兴着呢,设宴要替陈江将军接风洗尘,让您过去一趟。”侍卫又说道。
“让我过去?”无争一皱眉,“不是昨天才通知陈江回来,怎么今天就?”
侍卫不明就里,但是看太子的反应不太对,就一直低着头没敢说话。
“你先回去吧,太子一会儿就到。”詹星若对侍卫说,侍卫赶紧点了点头退下了。
“你的名册是昨天拿到的吧?章继尧跟朝廷上报的,明明是昨天派人请的陈江。”侍卫一走,无争立刻压抑不住心中的疑问。
詹星若点点头,这边的战事没有那么紧张,毕竟天关的大军还没攻过来,用不着陈江大老远的提前回来,而且他一回来,边疆的泱泱大军可就失去了主心骨,看起来只是走了一支部队,人数上没什么太大变化,实际上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他自己就是太尉,而且现在权倾朝野,还需要向谁上报,不过是走走形式,做给我们看的。”詹星若淡定道,“既然皇上要你去,你就快去吧。如果接风陈江,章继尧和孔覆一应该也会在。章继尧应该对我们有所察觉了,说话要小心一点。”他嘱咐道。
“我明白。”无争说,“阿离,你跟我一起去。”
“不行,皇上没有点我的名,我不能擅自前去。”詹星若摇摇头。
“这有何不可?父皇一定是知道你就跟我在一起。”
“未必,现在皇上只听得进去章继尧的话,既然章继尧能说服皇上不再给我兵权,肯定是说了些莫须有的东西给皇上。我这个时候不能擅作主张了。”
“你什么都没做,不用怕他。”无争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章继尧为人阴险狡诈,我猜不到他会有什么计谋,一切小心为妙。”
无争轻轻叹了口气,只得点头。
“那我去去就回。”他对詹星若说,眼睛流连在詹星若脸上,“一直有你在我身边,我已经忘了怎么自己面对问题了。”
詹星若被无争突然起来的一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别过头。
“太子言重了,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
“何来言重,我无争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最勇敢的事情,就是鼓起勇气去找你说话。”无争一旦说到这样的话题,表情就异常的认真,詹星若被他说得手足无措。
“快去吧。”詹星若道。
无争点点头,又道,“在我心里,除了天下和父皇,就是阿离,我不会让章继尧伤害你的,我一定保护你。”
詹星若看着无争转身出门,心里顿时复杂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除了天下,偌大的天下,芸芸众生,千古社稷,万里河山,他怎么能敌得过天下的分量,无争是难得的君材,他就是相信无争会是一个明君,才一直这样竭尽全力地辅佐无争,这么多年来,无争从没有一次刚愎自用不听觐见,在他心里,只要对江山社稷有好处,他都愿意听。
当年灯会相识,詹星若以为能跟着无争一辈子也不错,就一直辅佐他,辅佐他立储,辅佐他走上帝位,再辅佐他治理山河……
但是皇上终究要传宗接代,詹星若每次想到这里心里就会有隐隐的刺痛,回头就会笑自己,为什么暗定终生。
“无争!”思绪被詹星若强行拉回来,他想起了什么,叫住无争。
无争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阿离?”无争问道,自打灯会问了詹星若的名,这么多年无争就一直这么叫,除了詹星若的母亲,还没第三个人这么叫他。
詹星若走上前去,道“陈江是把好剑,如果能拿得下他,我们就更有把握拿得下江山。”詹星若道,无争微微张大双眼。
“好剑不但要拿得下,还要保护好,去探一探皇上的意思,争取一下,让孔覆一的军队先出兵。章继尧一定会阻拦,到时候听听他怎么说,顺着他问一定问不出什么,所以就看逆着他说的时候,他怎么反驳,我们知道了他真正的意思,才好下手。”
无争点点头。
“而且,陈江还年轻,能打仗的年头还很多,不能让他损在这里,”詹星若看着无争的眼睛,问道“你明白吗,太子。”
无争好像忽然被点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詹星若说的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无争一直崇尚孝道,但老皇帝越来越昏庸,无争从未有意争夺江山,但是詹星若反复地在他耳边提醒他,不把皇权握在手里,就没办法真正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当初无争还不认同,如今面对章继尧,他渐渐懂得了詹星若的意思。
无争点点头,向大殿去了。
无争第一次见陈江,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再一见陈江,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年仅剩的稚气,但眉宇间还有熠熠的英气。
“臣陈江,参见太子殿下。”陈江看见无争进来,立刻行礼,声音通透洪亮,意外的是还保留着几分少年的嗓音。
“快请起,快请起,陈将军远道而归,不必多礼。”无争上前去扶陈江,那一身盔甲冰凉,好像把边疆的温度带了回来。
“好久不见啊,太子殿下。”
另一边,一个声音带着笑声响起来,却带着异常的压抑,无争朝那里看去,孔覆一一脸胡子,手按在腿上,大碗喝着酒,他旁边坐着的,是衣着华丽,梳洗讲究的章继尧。
第27章 天关来犯,又见乘风
“章太尉。”无争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便不再看他。
老皇帝到是没察觉到什么,还让宫女给在座的每人发了一个小檀木盒子。
章继尧笑了笑,把小盒子里的药丸拿出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嘴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
无争紧紧攥着那盒子,骨节发白,就是这种骗人的丹药害了他的父皇。
“谢皇上赏赐。此等上品仙丹,臣毕生难求啊。”章继尧彬彬有礼的样子向皇帝谢恩,老皇帝根本不在意,“爱卿不必多礼,平身平身。”
章继尧不紧不慢地把礼行完,才坐回去。无争回想起来,十年前,他和詹星若两个人刚接触章继尧的时候,他比无争高出了一个头,看起来五大三粗,脸上还有胡茬,跟现在的孔覆一一样,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粗糙,狂放。而今天的章继尧,不知是岁数大了,还是城府太深衬托得,倒感觉没那么高大了,胡子一留长,加上发灰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到是祥和了不少,盔甲一卸下来,穿上官服,真的很难想象这人曾经竟然是个武将。
“将军一路奔波,还是多休息为妙,将士们常年在西北,也需要适应一下水土。”无争对陈江说道,“不知陈将军怎么安排?”
“战事紧张,我和将士们只要月渚需要,随时都能打。”陈江道。
章继尧满意地笑了笑,附和道“是啊,陈将军一心保家卫国,堂堂八尺男儿,岂能被水土给困住了。来,忠肝义胆,我敬陈将军一杯。”章继尧端起酒站起来,老皇帝也跟着笑。
陈江当然也应了章继尧敬的酒,无争也假笑着跟着一起叫好,眼睛扫过章继尧,那目光一闪而过,章继尧发觉过来,看了看无争,无争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次月渚危难,多仰仗两位将军。”无争随后站起来,一杯敬陈江,一杯敬孔覆一。
“太子可是好酒量。”孔覆一一口干下,哈哈大笑道。
无争跟着笑,心里却在暗暗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孔覆一紧挨着章继尧,陈江却坐得远远的,看来陈江还没有被章继尧收买走。
“无争啊。”老皇帝开口唤道,“今天来叫你来,也是想你认识认识陈将军和孔将军,将来还得他们俩为你守着河山。”老皇帝话音未落,无争心道不好,还不等他反应,章继尧到是先站了起来,“皇上此言差矣,”章继尧道,“待您德道成仙,月渚还得仰仗皇上您的庇佑。”
无争一皱眉,转向章继尧,又看看他的父亲,老皇帝听着如此荒谬的话,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
“何况太子经验尚浅,对吧,太子殿下?”章继尧突然把矛头指向他。
无争点了点头,“正如章太尉所言。父皇想得太远了。”
陈江端起酒,一言不发地喝着。他虽然在边塞多年,但是也知道这世上没有长生不老之术,看老皇帝的面色更是大不如前,何来成仙之说。而且他当初被封将军的时候,老皇帝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