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乐乐稍微想象了下,觉得毛骨悚然,再联想老中医说的话,他只想马上扑到医院求解救。同事看他坐立不安,问道:“你干吗了,肚子痛?”陈乐乐闻言频频点头:“我身体不舒服,下午想请假……”“你还请?上周六老板开会,周秃头都点名说你身体问题导致工作效率低下了,我建议你先忍忍,下了班再去。”
有鬼或许不会死,没工作是一定会饿死,陈乐乐心想同事说得有道理,只好待到下班才走。一个下午他的脑袋都乱糟糟的,什么都做不进去,他不停回想跟那株月季有关的一切,又想晚上做的那些梦,后背的汗毛不禁一根根竖起。小时候他看过聊斋,里面那些人类梦里跟妖怪欢好导致被吸光阳气的故事还隐隐有印象,他捡回来的白月季不会也是什么妖怪变的吧?
捱到下班,陈乐乐急急忙忙去找老中医,却被告知医生今天休假。陈乐乐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家都有点不敢回了,生怕那株月季一眨眼就变成一只吃人的怪兽,把他吃到渣渣都不剩……
在外面吃了拉面当晚餐,又在人多的中心广场坐了一会儿,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陈乐乐才鼓起勇气回家。如果是在青岛的话,他认识的人多,就算不回爸妈家也可以找朋友到自个儿屋里睡来壮壮胆,可他毕业之后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工作,而直到现在他还没有一个能把对方叫来自己家这样交情的朋友。去酒店住嘛?车贷和房租加起来每个月就要5000多了,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他没有闲钱浪费……问家里要钱也不是不行,但陈乐乐自尊心强,毕业的时候就说好不问家里要一分钱,他当然不想食言。可是他还是好害怕,就住一晚酒店也花不了多少钱嘛……陈乐乐做起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到底要不要,要不要住酒店?
最后陈乐乐还是选择了回家,一来他想到这一个多月他除了感冒也没什么大碍,反倒有几次化险为夷的经历,在家多睡一晚应该不会被弄死,二来医生说过把月季扔掉就没事儿了,医生的话总没有错吧?而且他还得回家煲中药喝。
一回到家,陈乐乐就捧起那盆月季拿到楼下去,本打算放在楼下的绿化带旁,想想觉得不安心,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把月季拿到了离家最近的一个公园。他边吸着流涕的鼻子边把开得美艳的白月季放进高高的草丛,最后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它的花瓣:“把你放在这里应该没人会发现,你不会被人捡回去也不会被当成垃圾运走,你就在这里跟这些草在一起吧……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要回来找我好不好?乖乖的,我会抽时间来看你的,拜拜!”
回家煲中药喝了,陈乐乐洗漱完早早上床躺着,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满脑子都是那盆月季。他不知为何有点担心,那个公园野猫特别多,老在草丛里窜来窜去的,不知道会不会把月季娇嫩的白花瓣给揉烂,还有在室外的条件肯定不如有人专门照顾的室内,一会儿暴晒一会儿倾盆大雨的……想着想着陈乐乐被自己逗笑了,要让月季长得好好的自己可就不好了,用命去养一朵花,不值,他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抱着这样的想法,陈乐乐慢慢沉入了梦乡……
见到那个白皮肤高个子的漂亮男人,陈乐乐神奇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他并不感到害怕,可能是因为觉得在梦里自己不能被伤害到,又或者他认为这个男人并不会伤害他,毕竟之前一个月的十几个夜晚梦境里,他们都在做四肢交缠的勾当。白天清醒的时候他是害怕的,梦里他见到男人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了。
陈乐乐问那个男人:“今天你为什么站着离我那么远,也不碰我?”
男人看起来有点不愉快,粗眉皱着:“难道你不知道原因吗?我没办法触碰你了。”
“你真的是那月季嘛?其实我还以为我不会梦见你了,”陈乐乐莫名心虚,“我把你拿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男人说:“的确,在那么远我是不能进到你梦里来的……幸好你们天台的门没关。”
“你能进我的梦跟我们天台的门有什么关系?”
男人似乎不愿多谈:“虽然这样说没有说服力,但你明天能不能把我拿进屋?我不会对你身体产生影响的。”
“睁眼说瞎话!”陈乐乐才不相信,“我都感冒一个月了,还说没影响?”
“你阳气本身那么弱,我要是吸你的阳气,你早没命了。你是火太盛才感冒的,那个让你扔掉我的医生有没有说你是伤寒还是热伤风?”
“有啊,他说我是热伤风……”“那就对了。”“可是我要是不把你拿走的话,我就会一直感冒啊,我都没办法工作了,而且想到你不是单纯的一株花我会觉得很可怕。你要跟着我多久啊?”
男人有点伤脑筋:“再过段时间你能适应我就好了,到时候我也能直接化形出来了。”
陈乐乐怀疑地盯着男人的美目看:“再过段时间是多久?你不是吸我阳气的话你怎么生长?化形就是一直是人的样子嘛?”
男人的耐心无多,想直接用嘴封口,脸却直接被陈乐乐的身体穿过。他无奈地待回原处:“一两个月吧。你继续用你喝水的水杯给我浇水,晚上我进你梦的时候跟我做,白天把我放到窗台晒太阳就可以了。当然你要是可以早点回家开电视给我看,我会长得更快一些。”
陈乐乐:“……有你这样的妖怪嘛?我明天要去跟医生商量商量。”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再凶,我直接拿剪刀把你剪烂,看你还嘚瑟……每次来我梦里占我便宜还没跟你算账呢!”
男人面瘫,明明他自己是自愿的,还好意思说他?
次日陈乐乐朦朦胧胧醒来,梦里的对话排山倒海地在他脑里过了一遍,让他的脑袋几乎要爆炸了。他要不要相信那朵月季说的话啊……
煲茶的时候袅袅的白雾蒸到陈乐乐脸上,他突然想起月季提到的天台门的话,跑到客厅把大门开了。
他四周看来看去,果然发现,一株洁白的月季好好地在他家大门旁,安静地盛放着。
下
又是工作效率极低下的一天,陈乐乐早上本来没打算把月季捧到屋里去的,可是瞧着那纹路清晰的花瓣,他莫名觉得那像人类的血管,再代入梦里那个一脸拽相的男人的脸,他更是没办法让状似可怜的它待在门外。
可是引狼入室的感觉又让他有点不好……
下了班在地铁站徘徊了十几分钟之后,陈乐乐坐上了回家的线路。他也不知道那株来路不明的白月季凭什么让自己相信,明明句句无实,非要扯一个理由的话大概是他美丽的外表吧,无论是作为一株月季还是作为一个男人,他都完完全全符合陈乐乐的审美。陈乐乐昨晚把白月季拿走时心里本来就不舍,后来月季入梦跟他说了那么一番话,更让他潜意识里偏向他,就像你询问很多人买不买一样东西好,其实你是想买的,只要有一个人赞成,你就会毫不犹豫地买下。
直到进家门的前一刻,陈乐乐还在心里自我安慰着,可是看到客厅里的场景,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做的心理建设一瞬间倾塌了——坐在他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东西是什么?
右手提着的袋子落在了脚边,握住钥匙的左手手心攥紧,陈乐乐倒退几步,后背贴在门上,桃花眼瞪得滚圆,他颤着手指向那个听到动静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的不明物体,想开口质问却喉咙发痒,紧接着就是一顿咳嗽。
沙发边的东西其实看得出来是个年轻男人,而且个高肤白,剑眉星目,模样俊美,可他又不完全是人类的模样,原因是他一对尖尖的耳朵,还有一头的花瓣——陈乐乐一时间难以精准地形容,那些花瓣不是沾在那人的头发上,而是直接长在上面,替代了他的头发。应该说他的头顶长了一株月季,没有花柄的那种。
陈乐乐顺了口气,大声喝住想往他这边走来的人:“妖怪别动,速速报上名来!”
月季精停住脚步,表情高傲起来:“我不是妖怪,我是月季,顾恒。”
“哦,你好……什么?月季?”陈乐乐目瞪口呆,看着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绍的月季精,突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自己随便一吼都能吼住他,目测杀伤力很低嘛,感觉他随时都可以制服这样一株脑袋有洞……花蕊有洞的月季呢。虽然月季精长得有点瘆人,但只要当他戴了一定奇异的帽子,还是可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