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场面话,也值得这么较真吗,明妧哭笑不得,“不是我祝状元坊生意兴隆,人家就真的会生意兴隆的,你家姑娘我又不是金口玉言,至于抢了清雅轩第一书坊的名头,这话不可乱说,还有回去多读书,以后不认得的字,不得瞎读。”
身后,小厮想起喜儿那一句犬元坊,就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才是对状元坊最大的侮辱啊。
喜儿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跺脚跑了。
小厮以为明妧要买书,穿过条小巷,就到了另外一条街,往前走了会儿,就看到一座气派的高楼,小厮道,“表姑娘,那就是清雅轩。”
论气派,状元坊略胜一筹,但论古韵,清雅轩更具书香之气,至于生意……清雅轩一败涂地。
几乎就没什么人进出清雅轩,唯一一个见到的还是苏阳。
第19章 错觉
他从那边骑马过来,隽秀俊美,器宇不凡,远远的就看到明妧,即便戴着面纱,也还是把她认了出来。
翻下马背,他走过来,脸上洋溢着笑道,“表妹这是在逛街?”
明妧看了清雅轩一眼,浅浅一笑,“我来挑几本书。”
苏阳挑了下眉头,道,“表妹想看书,怎么不告诉我,清雅轩有的书,府里都有。”
“临时想起来的,”明妧笑道,“表哥有事就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苏阳轻咳一声,道,“我就是来清雅轩的。”
喜儿在一旁,问道,“表少爷,清雅轩京都第一书坊的名头真的被状元坊给抢走了吗?”
其实不用问,看清雅轩这么冷清,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只是喜儿有些不敢置信,她和姑娘才失踪一个月啊,怎么就这样了,都快有一种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错觉。
苏阳轻点头,怅然道,“清雅轩的生意较一个月之前比差了八九成。”
明妧看着苏阳,见他眸底有无奈,便问道,“怎么会这样?”
苏阳轻叹道,“这事说来话长,祖母病重,如果真出了什么万一,大伯父和三叔他们就要辞官回府守孝,三年时间不短,朝堂……”
朝堂上的事太复杂,苏阳怕明妧不爱听,就直接省略了,道,“状元坊早有和清雅轩争高下的心思,近一年来一直在筹划,在苏家悲痛之际,杀了苏家一个措手不及。”
状元坊的书,苏阳也看了,平心而论,纸张与苏家略胜一筹,价格还要便宜一成,换做是他,也会选状元坊。
他们往里走,清雅轩管事的过来,道,“三少爷,怎么是你来了,二老爷呢?”
苏阳就道,“府里来了贵客,父亲走不开,就让我一趟,出什么事了?”
管事的头痛道,“状元坊这一回,是赔本也要拖垮咱们苏家啊,状元坊出的价高,那些给咱们清雅轩抄了三年书的书生要咱们也涨价,不然就不干,已经走了几位了,还有几位在后院,我是怎么劝也挽留不住。”
状元坊出的价高,人家要求涨价也无可厚非,可苏家挣钱的生意不多,都是一群清贵老爷,做起文章来是一等一的,可要论钻营,还不及几位太太,而且老太爷喜欢藏书,尤其是孤本善本,还有那些名家画作,不知道搭进去多少钱。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清雅轩就维持不下去,关门大吉。
二老爷来都不一定摆的平,让三少爷过来,三少爷少不更事,能顶什么用啊。
不过就算不顶用,苏阳态度是急切的,直接去了后院,明妧自然也跟去瞅瞅了。
后院不小,天气好,有小伙计再晒书,墨香扑鼻,煞是好闻。
正堂内,坐着六位穿戴素朴书生,有些衣袖处还有墨迹,见苏阳进来,他们都起身见礼,然后看着他。
明妧则被一旁堆的人高的书给吸引了,随手拿了一本翻看着,繁体字,连蒙带猜,勉强也能看懂。
那些书生朝苏阳作揖,先道谢,“清雅轩一直比别的书坊宽厚,每本书的钱不比他们少,还允许我们从清雅轩借书看,我们都很感激,但我们都要养家糊口,状元坊每本书比清雅轩多三十文,也允许我们借书,我们……”
苏阳是来说服他们的,可是一进门,就被他们给说服了。
他望着管事的,管事的摇头,决不能涨价。
苏阳就犯难了,涨价,苏家涨不起,不涨价,他们不抄书了,清雅轩无书可卖,就更维持不下去了。
明妧想听听苏阳是怎么说服他们留下的,结果等了半天,他一个字没有,虽说沉默是金,但不能把这样的沉默当成是金子给这些书生啊。
明妧摇头好笑,拿了书走过来,笑道,“几位小哥应该知道状元坊出这么高的价格给你们,是想拖垮清雅轩,一旦清雅轩关门大吉了,你们觉得状元坊还会给你们这么好的待遇吗?”
几位书生面面相觑,显然也都知道不会,但其中一书生摇头道,“做生意的事,我们不懂。”
明妧轻笑,手里的书翻了几页,葱白如玉的手指看的几位书生耳根轻红,明妧道,“也不能说状元坊一定不会做的比清雅轩好,将来你们也不会一直抄书养家,没准儿就一举高中了呢。”
第20章 冲喜
这话中听,不想高中的书生都不是好书生,几位书生背脊都挺直了几分,然而,明妧话锋一转,道,“但那都是假如,今日你们舍清雅轩,他日清雅轩未必还会要你们了。”
有几位书房犹豫不决,那说话的书生则道,“不涨价,清雅轩是找不到人给你们抄书的,我们都受过清雅轩恩惠,也不想离开,我们也不是要求一直涨价,和状元坊给的待遇一样就成了,这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明妧点头,“的确不过分,但清雅轩涨不起你们要的价,这样,清雅轩给你们一本长十文,将来不论是状元坊价格跌到如何,只要你们继续帮清雅轩抄书,就一直是这个价。”
明妧退让一步,管事的朝她摇头,被苏阳阻拦了。
那几个书生背过身商议,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
不同意。
至少涨十五文。
明妧笑了一声,漂亮的眸子,溢彩流光,看的那些书生心扑腾乱跳,明妧缓缓吐出两个字,“送客。”
那几个书生懵了,管事的也懵了,表姑娘怎么说话这么硬,文人傲骨,就这样送客了,又有状元坊横在前头,将来可就很难再请回来了。
几个书生涨红了脸,作揖道,“告辞。”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大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洒脱架势,管事的要喊都喊不出口。
走了五位书生,还留下一位,脸也红着,道,“我,我涨十文就够了。”
明妧笑道,“你为什么留下?”
那书生不敢看明妧,哪怕她戴着面纱,他头微低道,“我觉得姑娘说的对,我承了清雅轩恩惠,不应该状元坊给一点蝇头小利就在清雅轩危难之际弃之而去……”
明妧再问,“只你一人,清雅轩也维持不下去,将来清雅轩倒了,状元坊未必会要你。”
那书生怔了下,道,“我,我还可以给别家抄书,最多便宜些,不是非状元坊不可。”
明妧嫣然一笑,芳华刹那,“表哥,给他长十五文吧。”
这么重情重义的书生,长十五文不算什么,可他长了,其他书生不长就不行了,而且就算涨十五文,也未必能说服几人留下。
那书生道了谢,就告辞了。
管事的头疼道,“没有人抄书了,清雅轩迟早要关门。”
明妧翻着书,看着管事的道,“不就是抄书吗,我替清雅轩抄。”
管事的扶额,表姑娘怎么这么天真,戴着面纱,他也不知道是哪位表姑娘,管事的多看两眼,这才把明妧认出来了,然后就震惊了。
是……卫表姑娘?!
她脑袋不是不灵光么,表少爷怎么能由着她胡闹呢!
管事的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偏苏阳还在笑,“大言不惭,你就算不分昼夜的抄,又能抄几本?”
“一两百本不在话下吧,”明妧很认真道。
苏阳又忍不住轻敲她脑门了,“表妹是大白天的没睡醒吗?”
明妧把书塞他怀里,摸了脑门道,“我把抄书的都轰走了,不想办法把书补上,管事的还不得急白头啊,我还有些东西要买,一会儿和表哥你仔细详谈,放心,你表妹我从来不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