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秦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阿瑾,派去大陵打探的探子回报,大陵会在今年中秋派使臣过来……”
萧瑾的脸色一僵,她静静地听着。
“阿瑾?”觉察了萧瑾的面色难看,秦王疑惑看她,“怎么了?”
萧瑾摇了摇头,淡淡笑道:“只是忽然想到……陛下又有借口找你办差了。”
秦王点头,“事关两国盟好大事,此事我会多多斟酌,阿瑾不用担心。”
“嗯。”萧瑾低下头去,握住秦王的双手暖着,眸底的愧色越来越浓。
她清楚地记得,那日明寄北说过的话。
他会回来,回来向她算账。
她确实欠了楚拂一条命,确实背了一个忘恩负义的恶名。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大陵的使臣不要那么快来,让她能与家人再好好相处一段日子。
斜阳余晖洒在朝安城城头,将青石城头染上了一抹金黄。
两匹白马拉着一辆雕花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赶车的汉子铜铃大眼,偶尔挥动鞭子抽上一下。
车帘轻轻地拉开了一角,车厢中的白衣夫人匆匆看了一眼朝安城陌生的巷陌楼阁,便又放下了车帘。
她双手覆上了膝上的暖壶,缓缓摩挲,隐隐有些轻颤。
“少夫人,可是壶中的炭火凉了?”她身边一个绿衣婢女关切地问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白衣夫人。
“还暖着,不冷。”白衣夫人轻轻一笑,清冷的眸光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只听她喃喃道,“我只是有点……忐忑……”
绿衣婢女轻轻一叹。
白衣夫人莞尔问道:“绿澜,你怕么?”
绿澜摇头,她只担心白衣夫人,“万一……万一……”天下从来没有哪个女子敢这样光明正大地喜欢另一个女子,偏偏楚拂就敢这样。
楚拂的笑容更暖了几分,她徐徐道:“别怕,这次来我只是看看她。”
缨缨好了,她便敢放手办剩下的事了。
绿澜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后,终于问出了口,“可是……少夫人这个称呼?”
“这个身份,暂时有用。”楚拂淡淡笑笑。
“万一郡主误会了。”绿澜小声提醒。
“她若不问……”楚拂的话说到一半,骤然停了下来,她让自己不要往最糟糕的地方想,她的缨缨是一定会问的。
绿澜看见楚拂的笑容少了许多,她自忖自己说错话了,便不敢再多言。
“吁——”
赶车的大眼汉子木阿突然勒停了马车,“少夫人,我们到客栈了。”
楚拂抱着暖壶站了起来,轻咳了两声,由绿澜扶着走下了马车。
她抬眼看了一眼客栈的招牌——【云归客栈】。
“名字取得很好。”楚拂哑然笑笑。
木阿将行囊搬了下来,进去招呼了小二出来,帮手将行囊搬上了三楼的上宾房。
这位新来的白衣夫人出手阔绰,客栈老板很是喜欢,便亲自来殷勤地招待楚拂。
这会儿是用晚膳的时辰,客栈老板引着楚拂一行来到了二楼雅间,等三人都坐定后,便开始侃侃介绍自家的招牌菜。
招牌菜只介绍了一半,客栈老板便发现楚拂望着窗外的景致出神,他眼珠子机灵地一转,哈腰问道:“这个季节,我们朝安有个地方,夫人是一定要去的。”
“哦?”楚拂回过神来。
客栈老板得意地道:“我们朝安有个明净寺,里面有颗佛祖亲植的白玉睡莲,若是遇上花开,对着月夜佛光许个愿,最是灵验!”
“还有这样的稀奇事?”楚拂似是很有兴致。
客栈老板点头,“是啊!夫人可以去碰碰运气的,往年就是这几日花开……”
“老板,我赶了一天的车,肚子饿得不行了,快些将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拿三五个上来!”木阿却听不下去了,他赶紧催促客栈老板,顺势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客栈老板掌心,“要快,少夫人可饿不得!”
“是,是,是。”客栈老板喜滋滋地握着银子退了下去。
木阿觉察到楚拂的笑意,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少夫人,是……是我饿不得。”
“我确实也饿了。”楚拂微笑,看向了一旁的绿澜,“这几日一直在赶路,大家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今晚好好吃一顿。”
绿澜高兴极了,“嗯!谢谢少夫人!”
“明晚我想去明净寺看看白玉睡莲。”楚拂笑意暖暖,“再给她求一道平安符。”
木阿惑然,“明日不去秦王、府么?”
“去,后日再去。”楚拂心底暗暗激动着,语气却依旧淡然,“我想好好休息一日,我这样子,比之前苍白太多。”
她不想让缨缨看了内疚。
她只想让缨缨看见一样安好的拂儿,她想念她那小狐狸的笑,不想一见面就惹她哭。
甚至,她已经想好了第一句要对她说的话。
“缨缨,我回来了,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更文~你们想要的拂儿回来了~
第115章 一瞥
秦王、府西院,是郡主的居所,只因小筑临池而建,白墙黑瓦,似是白鹤跃跃欲飞,所以秦王取名【别鹤小筑】。
树上的鸣蝉还在聒噪,几条锦鲤浮上水面,吧唧几口,又被掠鸟惊得潜入了深水之中。
燕缨在房中觉得甚是炎热,她将小窗彻底推开,拿着团扇不断地扇着凉——汗珠沿着额角一路沁下,在月光下隐隐发亮,她面色红润,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四季都畏寒的病秧子郡主?
“喳!”莺莺扇扇翅膀,掠到了窗台上,歪头看着燕缨。
燕缨点了一下莺莺的脑袋,含笑问道:“莺莺也觉得热,是不是?”说完,她将团扇凑近了莺莺,给它扇了扇凉。
莺莺舒服地抖了抖鸟羽。
燕缨打趣道:“你倒会享受,也不见你给我扇扇。”
莺莺又歪了歪脑袋,对着燕缨扇起了翅膀。
燕缨又惊又喜,“莺莺你听得懂我的话呀!”
莺莺停下扇翅膀,响亮地叫了一声,“喳!”
燕缨来了兴致,她在窗边坐下,趴在窗台边上,一瞬不瞬地望着莺莺,“莺莺,你能像其他鹦鹉一样说话么?”
莺莺这次没有回话,竖起了浅黄色的冠羽,对着房中的两名婢女眨了眨眼睛。
燕缨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名婢女,她似是知道莺莺是什么意思,“你们都退下吧。”
“诺。”婢女领命退了下去。
“把门也关上。”燕缨又道。
婢女们依着燕缨,将房门关上了。
莺莺蓦地跳上了燕缨的肩头,它沙哑地叫了好几声,不似平日的鸟叫,也不似其他鹦鹉的学舌。
“莺莺,你的话,我听不懂。”燕缨听得一头雾水。
莺莺又沙哑地叫了几声,蓦地,它终是发出了两个特别的声音,“拂……拂……”
寻常鹦鹉很难发出这个音,燕缨还是头一回听见鹦鹉这样叫的。
“扶?”燕缨看了看莺莺,“你要我扶着你么?”说着,燕缨对着莺莺伸出了手去。
莺莺狠狠地一口啄在她的手上,燕缨吃痛,猛地缩回了手来,“疼!莺莺,你怎么还欺负……”
后脑猛地一痛,燕缨视线一阵恍惚,脑海中乍然响起一个声音。
“莺莺,你可知我多羡慕你?”
声音是她的声音,可她知道,这话是说给眼前某个人听的。
谁?
那人是谁?
燕缨忍痛揉了揉眼睛,待视线再次清晰后,眼帘之中还是别鹤小筑外的月夜池景。
她似乎幻听了?
燕缨又拍了拍耳朵,确认自己没有聋,也没有耳鸣。
“莺莺?”
只见莺莺歪了脑袋,在燕缨手上啄红的地方轻轻地蹭了蹭,又沙哑地发出了那个音,“拂……拂……”
后脑的疼痛感渐渐平息,燕缨怔怔地看着莺莺,不知它想告诉她什么?
莺莺半晌没有听见燕缨说话,它怔愣了片刻,便缩在了窗台一角,闭上了双眸,似是准备睡觉。
燕缨没来由地觉得失落,看莺莺这样子,好像是不想理会她。
她轻轻抚了一下莺莺的冠羽,从果篮中拿了一颗浆果放在莺莺面前,莺莺却眼睛都不睁一下。
莺莺好像是真的恼了。
“我……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燕缨幽声问道。
莺莺终于睁开眼睛,对着她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