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薇笑吟吟地给他递上碗筷,恭敬地道:“师父您尝尝?”
白师傅先吃一块炒猫耳朵,再吃一口面汤,神色凝重地看向田幼薇。
“不好吃吗?”田幼薇被看得慌张极了,是不合他的口味吗?
白师傅并不回答,而是低下头闷头狂吃。
看着吃得也不快,然而风卷残云一般,一会儿功夫炒猫耳朵就见了底。
田幼薇目瞪口呆,她做的是四个人的分量,考虑到白师傅和小虫胃口比较好,她还特意加了量,然而白师傅这一吃,是吃了两个半人的量?
邵璟同是目瞪口呆,同时又生出几分不忿,他也馋呢!
小虫则是忍不住叫了起来:“师父,师父,给我留一点!”
白师傅压根不理,只管低着头猛吃。
小虫也顾不得了,拿起碗筷和他抢着吃。
田幼薇继续目瞪口呆,白师傅,您的高人风范呢?
她算是明白小虫那“师父不如糖,什么都没吃的更重要”的性子是从哪里来的了,原来是一脉相传,有其师必有其徒。
没有多少时候,两份猫耳朵被这对师徒一扫而光,小虫没吃够,拿着空碗伸了舌头去舔,把碗底舔得亮光光的。
田幼薇不忍心细看,把脸转开了。
白师傅坐在桌边发呆,半晌才呼出一口气,说道:“痛快!很久没吃饱了!”
田幼薇一听这话,全身毛孔都打开了,那叫一个舒爽!
她期待地看着白师傅,讨好道:“师父,只要您喜欢,我经常做给您吃!”
不知是否错觉,她觉着白师傅看向她的目光温和了许多。
“手艺不错。”白师傅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消食,你自己看吧。”
咦,这是让她光明正大地参观都有些什么原料?
田幼薇兴奋得不行,狗腿地把白师傅送到院子门口:“师父您慢走。”
白师傅没理她,昂首挺胸漫步而行,很自然地恢复了高人风范。
田幼薇像一只快乐的小松鼠,从这头跳到那头,“柿子树枝叶、毛竹、石灰石、凝水石……”
她默默记着这些原料,待走到那间库房前时,发现门关上了。
她不由垂头丧气,门关上,意味着白师傅还不想让她知道最核心的秘密。
不过这事儿也急不来,今天她只是出于尊敬过来拜早年的,能够知道这么多种配方原料已是意外收获。
这样一想,她就高兴起来,见小虫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碗底,就招手叫他过来:“小虫,是不是没吃够?”
小虫捧着空碗走到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道:“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饭,阿薇,你什么时候再做?”
田幼薇道:“麦子太贵了,不能时常做,不过我这里有个事情需要人帮忙,你要是能做,我就让你吃个够。”
小虫都不问是什么事,豪爽地道:“什么事?”
田幼薇如此这般交待他一番,叮嘱他:“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以后都不给你好吃的了。”
小虫猛点头:“师父我也不告诉他,他吃得太多了。”
田幼薇扼腕叹息,早知道这是一对吃货师徒,她早该祭出杀手锏,说不定上辈子就已经学有所成了。
不过仔细想想,她那个时候也不会做面食呀。
第60章 真的很睿智
回去的路上,邵璟闷闷不乐:“我什么都没得吃。”
田幼薇觉着是委屈他了,便许诺:“阿姐没钱了,等到我有了钱,就给你做好吃的。”
邵璟道:“那你要怎样才能有钱呢?”
田幼薇一时有些发怔,她知道几个挣钱的法子。
譬如麦子还有几年的高价,可以加种麦子,但这个需要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譬如明年春天蚕会得病,整个江南的蚕丝会减产,可以趁着现在收进一批,等到明年再卖出去,这个来钱较快,但是本钱从哪里来?
再有就是将柑橘贩卖至北边,北人爱吃柑橘,但这个要拿命来填。
她太小了,不但没钱,还不自由,行动都被家里盯着,怎么办?
邵璟道:“若是这件事办妥,说不定廖秀才高兴了就借钱给我们做本金,阿姐手艺好,可以去卖猫耳朵面汤。”
果然是童言童语,田幼薇哭笑不得:“我去卖猫耳朵面汤?在这种地方,有几个人吃得起呢?又不是在临安和明州港,富人多。”
邵璟叹息:“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倘若我是大人,就可以去做事挣钱,再不让阿姐为钱的事操心。”
田幼薇欣慰得很:“不要你挣钱,阿姐要靠自己才行啊,不过借钱这个事……”
她仔细琢磨起来,廖家书铺的生意并不好,但是廖秀才父女丝毫不急,穿着也还不错,甚至还能供养刘书生读书,说明家底确实不差。
若是她开口借钱,或许还真能行。
只是才帮了人家的忙,立刻开口借钱,会不会显得太那啥了?
她一时有些心动,说道:“我们和廖家不熟,不太好吧。”
“爷爷告诉我,向人求助不丢人。”邵璟道:“一来一往就有人情了,我不太懂,但觉得爷爷说的很有道理。”
向人求助不丢人,一来一往彼此就增加了人情。
田幼薇想了一回,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那廖秀才在县城住了那么多年,只收了刘书生一个徒弟,显然不是个爱收徒的人。
才经过从小养大的爱徒搞这么个大事,要他立刻答应收邵璟做徒弟,怕是会被立刻拒绝,不如借钱更容易实现。
她反正不要他吃亏就是了,一来一往,彼此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水到渠成更好。
“阿璟真聪明。”她使劲夸邵璟,觉得自己今后的路还有得走,自立自强之外,还得多寻帮助才能走得更远更好。
邵璟很诚恳地道:“是爷爷聪明,不是阿璟的功劳。”
“对,是邵爷爷聪明。”田幼薇赞同,那位邵局,真的是很睿智呀。
二人一起回了家,田秉守在门口勾长脖子往外看,就像一块望妹石。
“还知道回来!”田秉把田幼薇拉到一旁:“你那边情况如何?”
田幼薇道:“小虫答应了!你那边呢?”
“我这边也说好了,每人先给十枚银钱的定金!”田秉笑着朝她伸手:“给钱。”
田幼薇再一次感受到了触及灵魂的那种疼痛,她下意识地捂住荷包:“我没钱了,二哥你先替我垫着吧。”
田秉摇头:“你还不知道我?我有一文用一文,实在没办法,你自己算算,这些年吃了用了二哥多少好东西?”
田幼薇忍痛数钱,却被田秉一把捞走荷包,将里头的钱尽数倒光。
“哎呀!”她捂着眼睛不忍心看。
田秉被惹得笑了:“看你这个样儿,让你穷大方管闲事!别急,等发了压岁钱,二哥分你。”
田幼薇乐了,正要奉承他几句,就听田父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俱是被吓了一跳,田秉慌慌张张将荷包往身后藏,田幼薇很快定了神,笑着迎上去道:“二哥想买几本书,问我借钱呢。”
田父有些怀疑,就问邵璟:“阿璟,是不是这样的?”
邵璟很纯真地眨巴着眼睛道:“是呀,阿姐不太舍得,二哥说发了压岁钱就还她呢。”
田父立时就信了,瞪着田秉道:“你要买书不会问我拿钱,偏要去打你妹妹的主意,她能有几个钱?”
田秉一听眼睛就亮了:“阿爹,儿子是觉着年底家中用度大,所以……”
“不缺你这几个钱!”田父掏出二两银子丢给他:“书要读,窑场里的事也不能丢,知道么?”
“知道,知道。”田秉眉开眼笑送走田父,捏着那二两银子对着田幼薇得意地笑:“看看,这不是有钱了?”
田幼薇也笑,二两银子虽不多,却是解了燃眉之急。
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年关就在担心和牵挂中滑了过去,阿斗一直没有送信回来,田秉等得不耐烦,和田幼薇道:“不是你猜错了吧,人家根本没那么大胆子。”
田幼薇很笃定:“别急,就快了,还不让人家过年了?初二那天县城要演傩戏,我猜就是那天。”
田秉盯着她道:“阿薇,我觉得你现在神叨叨的,都不像了。”
田幼薇送他一个白眼:“我觉得你现在笨呼呼的,都不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