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却仅仅揪着她的袖子不放:“不要,我不要……”
田幼薇急得只是跺脚:“这是什么时候了,命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脸面更重要。”薛氏喘息着,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脸面更重要,没了脸面不如死掉。”
“……”田幼薇确认薛氏是认真的,不由苦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薛氏这想法,很有穆氏风格。
“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田幼薇利索地掰开薛氏的手,大步往外走。
绕过第一道假山,刚好有人步履匆匆而来,二人险些迎面碰上,幸亏田幼薇身子灵活,侧身跨步躲了开去。
那人却是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田幼薇抬眼一看,惊住了,竟然是小羊!
他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手和脚剧烈地颤抖着,牙关紧咬,眼神涣散,看起来很不好。
一直紧紧跟着他的殷善竟然不在!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这可真要命了!田幼薇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今天的事太不寻常,然而这两个人都等着她救命,不可能丢下其中任何一个不管。
她用力拍打小羊的脸,小声叫他:“郡王爷!郡王爷!你怎么样了?”
小羊没有任何反应。
她咬咬牙,准备大声叫人。
一只冰凉汗湿的手突地攥住她的手,小羊的眼神看起来很吓人:“不许叫!”
他的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同时大口喘着气,仿佛只这几句话,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田幼薇用力挣脱小羊的手,低声道:“你不会死吗?”
小羊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多了两分活气:“死不了,你扶我到隐蔽的地方去,我不能躺在这里。”
田幼薇很犹豫:“但是……”
“不然,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我死了,你和邵璟也不会有好下场。”小羊闭上眼睛,语气冰凉。
田幼薇咬牙:“我对河间王府不熟悉,你知道哪里比较安全?”
“我想不起来。”小羊突然皱起眉头,双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头,痛苦得五官扭曲。
田幼薇看着他这模样,像是得了某种可怕的病——确实不能让人知道,不然光是这个病,他大概就会失去继承资格。
他若败给阿九,她和邵璟大概真的是距离死期不远了。
不管了!她一把抓住小羊,用力将他扶起,朝着茅厕的方向快步赶去。
目前看来,只有那里比较安全快捷。
小羊全身无力地靠在她肩上,整个人一直在不停地颤抖,她能感觉到他的痛苦和隐忍,便想引着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缓解疼痛:“您这是怎么了?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被算计了?或者是生了病?”
小羊一言不发,黄豆大小的汗水从额头上滚落下来,滴在她的肩上。
这是在即将崩溃的边缘了,田幼薇不敢再分他的神,加快脚步往前走。
河间王府用来待客的男女茅厕是分开的,男厕修建在外院,方便男客使用,女客的则在内院。
听见动静,芸娘急匆匆赶出来:“三奶奶……”
声音戛然而止,芸娘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田幼薇和小羊:“这……这……”
田幼薇无奈得很,薛氏在入厕,她也不想把小羊带来这里,但她能怎么办呢?
她吩咐芸娘:“不要叫唤,这是很要紧的事。”
芸娘一脸纠结,手足无措:“可是,可是……”
“救人要紧,听我的,没有错。”田幼薇哄着芸娘,用力把旁边一间屋子踹开。
为了方便客人,这间茅厕修成了两个隔间。
每一间都有马桶、椅子、水盆、香炉、鲜花,布置得很雅致。
这倒是方便安置人……田幼薇咬着牙把小羊拖到椅子上安置好,擦去额头的汗水,轻声道:“得罪了,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地方。”
小羊的神智有些涣散,目光呆滞地看看周围,也不知道是否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田幼薇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他废话,就退出去,交待芸娘:“看好了,不许让人进去,就说两边都有人。”
芸娘已经要哭了,六神无主。
田幼薇叹口气,跑进去看薛氏。
薛氏已经瘫在马桶上,没有半点精气神,看到她就希冀地抬了抬眼皮,又使眼色赶她走——怕腌臜了她。
田幼薇又退出去,飞也似地往前头跑,跑到半路遇着喜眉拎着一只壶过来,她才松了口气。
第536章 运筹
简短地交待了喜眉,田幼薇继续往前赶。
前脚本已跨入暖阁,她又退了出来,招手叫一个侍女过来,先塞一块碎银:“烦劳姐姐帮忙请小穆夫人出来……不要惊动其他人。”
侍女在王府伺候,什么样奇怪的事都见过,也不多问,收了银子就去了。
片刻后,小穆夫人快步走出,见只有田幼薇独自站在那里,就变了脸色:“你四弟妹呢?”
田幼薇把她拉到角落里小声说了情况,小穆夫人吓得手脚冰凉:“我的老天爷!好好儿的,怎会遇到这样的事!”
田幼薇道:“婶娘快去安排,这事儿耽搁不得,我还得去外头寻人。”
小羊那个样子,显然不能随便让人知道。
他刚才怕是病得糊涂了,也不告诉她该去找谁处理这事。
她只好去找邵璟想办法了。
小穆夫人不敢耽搁,急急忙忙赶进去,凑在穆老夫人耳边把事说了。
穆老夫人耷拉着的眼皮子半点不动,目光却飞快地在现场在座的女眷脸上溜了一圈,最终落到了黑着脸的周袅袅和若无其事的周夫人身上。
“去,和河间王世子妃说……”她低声交待小穆夫人。
片刻后,河间王世子妃和小穆夫人一同走了出去。
周袅袅眉头一挑,看向田幼薇先前坐的地方——还是空着的。
她不露痕迹地拉了周夫人的袖子一把。
周夫人唇角含着温柔祥和的笑意,轻轻拂开周袅袅的手:“老实坐着看你的戏。”
周袅袅急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周夫人云淡风轻地道:“自有有关系的人去料理此事,你急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并不是要叫你自个儿随时随地冲在前头。真正的高手,都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但凡招惹过周家的,没几个有好下场。
当时没有狠狠报复回去,只是为了让下一次报复来得更猛烈些罢了。
周夫人虽严厉禁止,周袅袅却是如坐针毡,百爪挠心,简直须臾不得安宁。
忽见几个妇人笑吟吟地站起身来,约着往外走,又叫侍女领路——都是要去茅厕解手的。
周袅袅认得这几个妇人,可谓是京中官宦人家中最为多嘴多事的长舌妇,平时就爱巴结她娘。
这群人这个当口要去茅厕,说不得就是她娘安排的。
她立刻激动起来,敬佩地看向周夫人:“娘!”
周夫人巍然不动,低头轻啜一口茶,微眯眼睛继续看戏。
另一边。
田幼薇一口气走到外院与内院相交的夹道处,花银子使个小厮把邵璟叫来。
邵璟见着她就知道有事:“怎么了?”
田幼薇三言两语说完事情,眼巴巴地看着邵璟:“怎么办?”
邵璟略一沉吟:“你回去,我来安排。”
田幼薇很是放心自家男人,听着这话便觉着肩上的重担卸下了。
她刚往内院走了没多远,就看到河间王世子带了一大群人往里走,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大声喊着:“得罪,得罪,女眷请回避……”
田幼薇直觉和小羊有关系,便问刚才帮她叫人的小厮:“这是怎么了?抓贼吗?”
小厮抓着头道:“好像是哪位贵客喝醉了,走失了,寻人呢。”
是在找小羊。
田幼薇默默地下了定论,飞快地往茅厕赶去。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是否正确,小穆夫人肯定是要找河间王家的女眷处理的,但若是,河间王一家本身就是小羊的敌人,那该怎么办?
待她赶回去,茅厕外头空荡荡的,安静得很,并没有看到穆家人和喜眉的身影。
她试探着去推薛氏待过的隔间,门应声而开,是空的。
薛氏已经不在里头了,马桶什么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香烟缭绕,味道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