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364)

说完之后甩手走了。

田幼薇抿着嘴偷笑,朝小虫挤眼睛:“生气了。”

小虫叫道:“就你胆子大,明知师父会生气,竟敢捋虎须。算你运气好,师父没让你喝釉水。”

田幼薇道:“哟,竟然会说捋虎须这样的话了,是跟香钏学的吧?”

说起自己的媳妇儿,小虫双眼发亮:“是,香钏识字,聪明又能干,我们打算买个小铺子,她日常做些早食卖,可以补贴家用。”

“那可真好。”田幼薇按着自己的想法,在釉水里又加了些草木灰,确认可以,这才离开去做其他事。

她才走没多久,白师傅就面无表情地回来了,也不说话,就将手指伸到釉水里试稠度,然后吩咐小虫:“告诉他们,务必将这一缸釉水上的器皿做好表记。”

他倒要看看,用田幼薇的法子做出来的瓷器,和之前他的法子做出来的又有什么区别。

还未下工,天突然就变了,只一会儿功夫,暴雨倾盆。

田幼薇焦虑地站在工棚里往外看,就怕雨太大回不了家。

程保良走到她身边站定,说道:“这雨来得快,停得也快,应该不影响你回家。”

田幼薇道:“真的吗?”

“我随口说的。”程保良道:“你最近有些不大对,怎么了?”

田幼薇肯定不敢告诉他实情,只含糊地道:“心情不好。”

程保良道:“不管怎么着,日子还要照常过……我昨天听到一个传言,说是忠暋公还有后人存于世间,不知真假。”

田幼薇心口一紧,抬眼看向程保良。

穆家认下邵璟是很秘密的事,穆老夫人和穆二先生的打算是,先让人传回穆子宽尚有遗腹子存活于世,并流落归南的消息。

待到奉旨进京接回穆子宽的骨灰之时,再向皇室陈情,恳求寻找忠烈遗孤。

这个遗孤肯定不能一开始就说是邵璟,而是要按照得来的线索,一点点地搜寻,最后再集中到邵璟身上,顺理成章得出他就是穆子宽遗孤的结论。

如此才能让整个事件显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

此刻穆家还在进京的路上,京中最多是传说穆子宽有遗孤存活于世,和她、和邵璟都扯不上关系。

程保良突然之间跑来和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试探?

那么,程保良又是谁的人?

田幼薇心念电转,面上丝毫没有变化:“我没听说呢,忠臣能留下遗孤自然极好,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历经战乱,就算是真的,也找不回来吧?”

程保良道:“谁说不是呢?只怕穆家人要空欢喜一场。”

田幼薇道:“有个念想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说话间,雨渐渐小了。

风吹过,乌云渐散,太阳再现。

天边浮起一架七彩虹桥,格外壮丽。

窑工们一起欣赏着这难得的雨后美景,调侃程保良:“程大人啊,天降祥瑞啊,您要不要请咱们喝酒吃肉呢?”

程保良不干:“天降祥瑞是陛下的事,轮不到我请你们喝酒吃肉,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凑钱请我喝酒吃肉,我一定不辜负你们。”

“您想得真美啊。”窑工们嘻嘻哈哈笑着,并不怎么害怕他。

田幼薇才见雨停,立刻跑了出去。

她要回家,必须回家,她忍不住了,她得想办法打听一下邵璟的情况。

程保良注视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路上泥泞,田幼薇回到家中已经不成样子。

急匆匆清洗完毕,换回一身清丽的浅蓝色衣裙,再盛装打扮,叫上喜眉一同去寻罗小满。

罗小满的酒馆生意好得很,他忙里忙外招呼客人,见她来了,二话不说领着她和喜眉上了二楼雅间,先叫厨房做几个拿手好菜,才问:“您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田幼薇道:“我要见霍继先。”

罗小满有些吃惊:“我不知道……”

田幼薇瞟他一眼:“你知道,今晚我就要见着他,有要紧的事让他办。”

罗小满沉默片刻,应了“是”。

天黑以后,作道士装扮的霍继先走进了雅间,恭敬地道:“听说您有事寻我。”

田幼薇不忙回答他,先走出去左右观察一番,确认无人跟踪盯梢,这才道:“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霍继先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田幼薇道:“没什么不好的,该准备起来了。”

二人就细节处仔细推敲商议许久,田幼薇带着喜眉离开了酒馆。

她没立刻回家,而是和喜眉在夜市里逛了一圈,买了许多小食和一盒新出的头花。

才付过钱,喜眉手里的头花便被人夺走。

却是阿九身边的死宦官,面无表情地道:“我家公子有请。”

田幼薇抬眼看去,只见阿九站在街边惫懒地瞅着她坏笑。

这个人已是很久不曾见着了,这个节骨眼上,莫名跑来找她做什么?

田幼薇想了想,提步走过去,蹲个福礼:“见过公爷,别来无恙?”

“这样丑陋粗劣的东西也能上头?”阿九随手拈起一朵她买的头花,嫌弃地评论之后,尽数扔到了地上。

喜眉敢怒不敢言,气呼呼地蹲下去拣拾头花。

阿九故意踩到头花上,淡淡地道:“恭喜你啊。”

田幼薇莫名其妙:“喜从何来?”

“你不知道吗?”阿九勾着唇角笑了,眼里透着一股戾气:“难道我家兄长没有告诉你?”

第499章 等待

“告诉我什么?”田幼薇看到阿九眼里的戾气,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将喜眉护在身后。

阿九逼近她,轻声道:“当然是有人在靺鞨看到真正的渊圣次子一事了。邵璟已被证明不是渊圣血脉,却迟迟未能归家,你这里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你不觉得奇怪吗?”

田幼薇佯作吃惊:“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阿璟不是被陛下派出去办紧要的差事了吗?什么渊圣血脉?”

阿九眼里冒出火来,咬牙切齿:“装!你就装吧!等到邵璟没了性命,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田幼薇不为所动:“民女愚昧,听不懂公爷的话。”

阿九面色阴鸷,田幼薇一度以为他会对她动手,谁知他却只是冷冷一笑,将脚下那朵头花碾烂,扬长而去。

喜眉唾骂道:“呸!什么东西!”

田幼薇皱起眉头,阿九突如其来搞这么一折,她不认为只是单纯地想挑拨。

谋江山大位的人,怎么可能总把心思放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从街上到家中,田幼薇一直没想通。

她索性放弃,等到晚间廖先生过来看望廖姝,就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廖先生道:“你可要小心了,阿九最近与郡王爷争斗得厉害,并且隐然落了下风。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要反击的,而且反击的手段定然不会好看。”

所以,自己有可能成为这中间被牺牲的那个倒霉蛋吗?

田幼薇扶着额头,低声抱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很快了。”廖先生眼里闪着光:“要有耐心,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再等等就好。”

送走廖先生,田幼薇去到自己那间小工坊中,拿了一团瓷泥慢慢地揉,在揉泥料的过程中,把这前前后后的事仔细过了一遍。

若是阿九想利用她做文章,无非就是两件事。

一是利用她败坏小羊的名声。

二是继续推动坐实邵璟身份的事,以便胜出小羊一筹。

她势单力薄,所能做的无非就是稳和谨慎。

晚上,田幼薇宣布自己这段时间都将搬去窑场居住,不再每天都回家,让家里人对外宣称她去了明州。

惹不起,那就躲呗。

田秉思忖许久,也认为她的做法是最妥当的:“要提防阿九已经发现你在窑场做工的事,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田幼薇点头:“放心吧,白师傅在那边呢。”

只要她自己不出问题,夜里偷袭绑架这种事几乎没可能发生,白师傅老当益壮,想要躲过他耳目不太可能。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田幼薇已经拎着包袱出了门。

门外静悄悄站着个人,瘦长而沉默,腰间一柄朴刀,背负一把长弓,身上旧袍子在灯光下透着几分惨白。

田幼薇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田幼薇撇嘴:“我说郎戈,普安郡王是不是很久没给你发薪俸了?”

意千重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