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362)

谢氏连忙看向田幼薇,说道:“对,对,对。”

田幼薇带着秋宝站在房檐下伸手接雪花,笑眯眯的道:“娘,别担心,说是一切都好呢!”

邵璟还在宫中幽禁着,偶尔也能请托小羊带些衣物进去,再给彼此带几句话。

殷善会把邵璟的口信带过来,通常都是很简单的报平安,其余没有多话。

但这种时候,对于彼此来说,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平安。

半夜时分,雪越下越大,飘落在窗纸上“簌簌”的响,窗外也渐渐白了起来。

田幼薇睡不着,索性穿衣起身裹上厚厚的大毛披风出了门。

她从生活回归正常之后,又以白师父侄儿白清沅的身份回了修内司官窑继续干她的瓷器活儿。

当初小羊给她处理这事时,对外是宣称她家中出了事,回家给老人伺疾去了。

于是田幼薇回来,好些人都问她:“令堂的身体好些了吗?”

田幼薇难过地叹气:“没了。”

她亲娘确实没了,这不算说谎。

众人听了,通常都会同情地安慰她几句,唯有程保良十分沉默,并不问她去了哪里,也不问她家里的情况如何。

那天早上他见到她,略有些意外,随即不过淡淡一句:“回来了?”

她说:“回来了。”

他便道:“既然回来了,就还按着之前的规矩办差。眼看是冬至,郊祭即将举行,我们还有一批祭器要赶出来,赶紧去熟悉熟悉情况,立刻动工。”

田幼薇二话不说,立刻出门找人熟悉情况。

程保良看着她的背影,由衷松了一口气,露出些许笑容。

终于回来了!意味着他身上的担子也要轻松很多。

田幼薇对宣和博古图谙熟于心,画工流利,釉料配比火候都有造诣,对整个制瓷工艺流程熟得不能更熟。

她之前给他当助手,他虽觉着她能干精细,却也没觉着有多重要,毕竟整个窑场里的匠工都是全国最拔尖的,直到她突然之间不再出现,他才发现她的重要。

单论某种技术,匠工们确实是最拔尖的,若论对整个制作礼器的工艺流程、细节精度火候把控,谁也不及田幼薇。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程保良真的是被折磨惨了。

于是,这一次田幼薇回到修内司官窑后,发现自己的任务更重了。

程保良之前还会过问瓷器制作生产的细节,现在基本不问,但凡工艺上的事全交给了她。

奇怪的是,窑场里其他匠工、管事啥的无人反对,很听她的。

但田幼薇也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最爱还是集思广益——不是若干好意见加在一起就能好事的,必须有人能把它们糅合,再拧到一股绳上才是好事,不然就成坏事。

幸亏她在这方面有足够的天赋和耐心,虽然繁忙,却也游刃有余。

礼器顺利上缴,三年一次的南郊大祭顺利完成,程保良得了嘉奖,她什么都没得到。

程保良很抱歉,特意把自己得的金银分给她,说道:“我是向上头推荐了你,正式任命你做我的副手,也没品级,但至少可以提一提待遇,正一正名。

但上头没回复,听说问题出在普安郡王那里,你和他相熟,不如改日登门拜访,问一问?”

她不过一笑而已。

修内司官窑的副主管,再没品级,始终也是小吏了,而她,是个女人。

小羊这样谨慎的人,又怎会给她这个职位呢?

田幼薇想着这些事,仰头看向天空。

无数雪花柳絮似地旋转着飘落下来,悠悠地落到她脸上,留下几丝冰凉,再化成了水。

田幼薇悄无声息地开了大门,沿着被细雪堆满的街道慢悠悠地往前走去。

夜深人静又飘雪,街上空荡荡的,雪还薄,小牛皮靴子踩上去就是浅浅一个脚印。

她步履轻快地朝着皇城走去。

第496章 糖盐

一直走到皇城附近,能看见值夜的御林军了,田幼薇才停下来,仰着头,静静地看着那座高高在上的皇城。

她爱的人,她的丈夫,她的阿璟,就在那里面。

她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究竟是在修缮古籍,还是在休息,或者独自倚窗望雪想她。

她也不知道他又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是否有衣穿有新鲜洁净、热乎乎的饮食。

但她相信,他一定很努力、很顽强地坚持着,活着,并且她相信他一定也很豁达、很耐心地等待着。

朝廷派去靺鞨的使臣已经如期出发,想必这个时候已快要抵达靺鞨都城。

穆老夫人也回了襄阳,前不久她托人带了一些这边的风物过去,那边也回赠了她当地土特。

周家最近安静如鸡,并未再有其他动作。

若不是邵璟还关在宫中,有时候她几乎要生出错觉——两家人从未有过这许多的恩怨,井水不犯河水。

雪越发大了起来,渐渐成了鹅毛大雪,随着寒风一团团地飘落,远处传来值守御林军抱怨的声音。

田幼薇却不觉得寒冷,她的心里燃着一把火,那是对邵璟的思念之火和生存之火。

她走到一处无人的城墙下,将手轻轻放在冰凉的墙上,想着她在这一头,邵璟就在那一头。

有脚步声渐次而来,有人惊道:“那里有人!干什么的?”

是巡夜的御林军,刚好巡到这里了。

田幼薇并不打算逃跑,她收回手,转过身,默默颔首。

却叫那一队御林军看呆了眼。

朦胧的火光雪影下,暗红色带白色兔毛边的兜帽下方,一张清秀精致的小脸,肌肤柔润,清亮的大眼睛透着恬淡安静,英气中又透了几分婉约的长眉,天然上翘的红润嘴唇。

挺拔玲珑健美的身形,即便是宽大的披风也不能掩盖其美,分明是安静柔和的,却又透着飒爽之姿。

实在是个独特少见的美人儿,而且胆子大得出奇。

领头那位年约二十多岁、身形魁梧、容貌端正的御林军校尉走上前来,皱着浓眉打量田幼薇,语气严厉:“你是谁?半夜三更不在家待着,孤身一人跑来这里做什么?”

田幼薇坦然一礼:“我姓田,普通人家的女子,难得见着下雪,有句诗总也推敲不好,就出来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倒是吓着诸位了。”

众人看她模样,觉着她的话十分可信,纷纷笑了起来:“还以为是夜会情郎的呢……”

田幼薇只当没听见,和一群不通礼仪的糙汉子较什么真,只当对方放了一个屁而已。

何况她还真是来会邵璟的,只是没见着而已。

“去,去,去,胡说八道什么!”校尉喝退了手下,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田幼薇一通,冷着脸道:“回家去,这里不许人停留!”

“是。”田幼薇从善如流,径自回了家。

途中觉着有人跟在她身后,她几次设计都没能发现对方真身,索性不管,直接回到家中将门紧紧一关,睡大觉去了。

如今天冷,不利于制瓷,修内司官窑已然放假,她可谓是想怎么睡都可以。

次日醒来,一家子围炉喝茶吃烤栗子烤红薯,说说笑笑,倒也过得舒服。

午后,廖先生独自踏着残雪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找田幼薇:“我有话要和你说。”

田幼薇见他神色严肃,先就吓得心乱跳:“是阿璟的事吗?”

廖先生道:“他没事,昨天郡王爷还特意去看过了,送了些炭火好茶之类的过去……我是来问你的,昨天夜里你独自一人跑到皇城下方去啦?”

田幼薇装糊涂:“我去那里干嘛?”

“所以我来问你啊,你去那里干嘛?”廖先生的语气有些冲:“你知道吗?有人托请我替他向你提亲。”

“???”田幼薇吓了一跳:“什么什么什么?”

廖先生鄙视她:“这会儿知道麻烦了?夜里到处乱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田幼薇却是笑了起来,轻快地道:“谁啊?说给我听听,也叫我乐一乐。”

这日子过得啊,仿似千年老龟身上长绿毛。

廖先生这才道:“就是你昨天夜里遇着那一个,御林军校尉云振,对你一见钟情,不知从哪里打听着你是谁,才下值就跑去普安郡王府找我。”

田幼薇想起昨天夜里见着的那张冷脸,好笑得很,摇头道:“不好,我不喜欢冷脸,我还是喜欢爱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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