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310)

她想看看,他从前展露在她和邵璟面前的那张脸孔,究竟有多少真,有多少假,他的底线在哪里。

小羊看到她后退的动作,呼吸又渐渐平缓下来。

“你我都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但是别人会这样认为。”小羊说道:“这个世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你说不是,别人就认为不是。”

田幼薇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扰他。

“在你们眼中,我大概是个阴险的小人,你们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努力想做到最好,但是……”小羊顿了顿,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我问心无愧。”

说完这话,他大步离开,再不回头。

殷善从角落里跑出来,看了田幼薇一眼,快步追上小羊,主仆二人很快走得没了影踪。

“问心无愧。”田幼薇琢磨着这句话,慢慢朝家走去。

田家门前,两盏灯笼把周围照得亮亮堂堂,田父和谢氏、秋宝相互扶持着伸长脖子往外看,看到她就高兴地道:“今日为何这样迟?”

谢氏迎上前去给田幼薇拍打身上的尘土,心疼地嗔道:“你说你,这样自找苦吃,快去吃饭。”

秋宝利索地递上热腾腾的巾帕:“阿姐洗脸。”

田父则递一杯温热的水给她:“渴了吧,快喝。”

田幼薇收起神思,安心享受来自亲人的关爱和温暖。

次日,她照旧去上工,只是特意扮得更粗糙了些。

芳娘仍然没出现,厨子也换了,工地上的气氛很紧张,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怎么敢说话。

又过了一天,田幼薇打饭的时候听见几个监工在那议论:“上头说是要咱们查具体原因,不许扯那些有的没的,明明就是技术问题,瞎扯什么征兆,这日子苦了,查了这几天,也没找出啥问题。”

技术问题?这是小羊最终决定的处理方案吗?

田幼薇涎着脸凑上去,先行个礼,再问:“几位官爷,窑场里那么多好手,也没能找出原因吗?”

那几个监工见她客气,也晓得她是白师傅的侄儿,技术很好,也会做人,就透露给她听:“是呀,没找出原因,你知道谁精通这个?早些查明原因,大家都安生。”

田幼薇想起从前,谢大老爷拿劣质的匣钵和窑具给她家窑场用,导致烧坏了很多瓷器,害她爹赔了许多钱,便觉着这应该也是匣钵和窑具的问题。

但只是这官窑的水可深,谁晓得里头涉及到些什么惹不起的权贵?这浑水她显然不能明着趟。于是苦笑道:“我就是一个配釉的,哪里懂得这些?只是希望早些好起来罢了。”

那几个监工也没当回事,转过头继续说话不理她了。

田幼薇三口两口扒了饭,趁人不注意,悄悄跑去堆放匣钵和窑具的地方查看。

她也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倘若真是这个原因,或许干坏事的人早已毁灭了证据。

简陋的库房里,匣钵和窑具堆放得整整齐齐,她围着看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仔细想想,她若是做坏事的人,也不会这么大喇喇地将证据摆在明处。

一定会有遗漏的地方,只要查得仔细,多少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田幼薇借着那身马马虎虎的轻身功夫,慢慢地往里搜寻,若不是匣钵有问题,就是垫圈或者支钉有问题。

这不是小事,不能想当然地乱猜测,否则很可能害着无辜的人。

田幼薇找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块支钉残片,她刚拿起来,就听到身旁的匣钵哗啦一声响,倒了一大片。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将支钉残片藏进怀中,迅速逃开。

许多人听见响动跑过来查看,她好不容易才避开众人找了个角落藏起来喘气,这可真倒霉,她记得自己并没有碰到那些匣钵,怎么突然就倒了呢?

忽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一个人冲到她面前,与她大眼瞪小眼,脸上满是错愕和尴尬。

是郎戈。

匣钵倒了不会是他干的好事吧?田幼薇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用袖子搧着凉风,懒洋洋地看着郎戈:“你做贼暴露了啊?看你这慌不择路的样子。”

郎戈抿了抿薄唇,转身要走,就听见外头有杂乱的脚步声朝这边赶来,有人大声喊道:“去那边看看,大概是躲在那里了。”

郎戈犹豫了一下,又往后缩。

眼看那些人就要到眼前,田幼薇抬脚就把郎戈踹了出去。

“这里有个陌生人!”几个人跑过来,拿着工具将郎戈团团围住,大声喝问:“你是谁?你怎会在这里?刚才的匣钵是不是你弄碎的?”

郎戈当然不能束手就擒,片刻功夫就将围在他身边的人打倒在地。

田幼薇拿着一根棍子跑出去,虚张声势:“你这个贼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嚣张,吃我一棍!”

郎戈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飞快地逃了。

田幼薇虚张声势地喊了几声,把那些被打倒的人扶起来,嘘寒问暖:“没有被打到哪里吧?要不要报上去啊。”

那些人哼唧着,气愤地道:“当然要报,匣钵摔坏了许多呢,不找他找谁?”

半个时辰后,田幼薇从礼器局主管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作为目击者,她尽职尽责地描述了一番郎戈的长相,以及她为什么会在这附近出现的原因——消食,顺便和老窑工们探讨一下制瓷的技巧。

大家都知道她爱瓷成痴,空了就爱到处晃荡,问这个问那个,倒也没怀疑她,有人还夸她细胳膊细腿儿的,没想到是个胆子大仗义的。

下工以后,田幼薇趁人不备,拿了支钉残片给白师傅看:“师父,您瞧瞧这个有问题么?”

第425章 花球

白师傅拿着支钉残片对着光细看一回,道:“我觉着是有问题的,不够牢固,有些酥脆。”

瓷器底下需要垫着支钉,再放在匣钵里烧制。倘若支钉出了问题,瓷器就会倾斜,累叠在一起的匣钵本就不稳,任何震动都可能导致倒塌。

开窑门时会产生一定的震动,就在那个瞬间,匣钵倒了,就发生了之前的事故。

田幼薇推断出这个过程,把支钉残片照旧收好,准备拿回家去给田父看看。

白师傅提醒她:“小心些,这里头水深,别把自己搭进去。”

田幼薇笑着应了:“我知道的,今天阿璟出考场,我请了假这就要回家去接他啦,你们下工以后来吃饭。”

白师傅摇头:“罢了,别引人注目,改天我再去。”

小虫咬着手指流口水:“我想吃糖和肉包子。”

田幼薇笑道:“明天我也告假的,后天给你带。”

回到家中,田幼薇把支钉残片拿给田父看:“阿爹您瞧瞧这东西怎么样?”

田父仔细验看之后,得出和白师傅同样的结论:“这支钉质地酥脆,不过关,谁用这东西啊?”

田幼薇三言两语说了官窑里的事,交待田父别往外说。

除了有人贪钱弄了偷工减料的窑具以外,还有可能是针对小羊搞的事,无论哪种,他们都惹不起。

她打算接了邵璟,再和他商量怎么办。

“走了,走了,迟了就接不到三哥啦!”秋宝着急地催促他们:“我答应过要去接三哥的。”

田幼薇赶紧上了一层粉,又抹点胭脂,问喜眉:“好看不?”

喜眉忙着往她发髻上插戴鲜花簪钗:“好看,好看。”

一家子急吼吼地赶到贡院外头,但见已经挤满了去接考生的人和车马,都没地儿停他们的马车。

田幼薇就让车夫把车停到附近街边,田父和谢氏留在车上,她牵了秋宝的手去接邵璟。

人太多,乱七八糟乌泱泱的一片,她带着孩子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便寻个宽松地儿站着。

刚站定,就听有人大声喊道:“开院了,开院了!”

大门打开,人群“轰”的一声往前涌去,好些人大喊着自己家人的名儿拼命往前挤,看守贡院的兵丁使劲儿赶人,另一边考生又要出来,热闹得菜市场似的。

田幼薇踮着脚拽长了脖子四处搜寻邵璟的身影,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邵璟的轻笑声跟着响起:“我在这里。”

“三哥,三哥!”秋宝一把抱住邵璟的大腿,笑成眯眯眼:“我们全都来接你啦!”

邵璟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如意和喜眉拎着,自己抱了秋宝,招呼田幼薇:“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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