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月过去,她对新生活如鱼得水,都不太想穿女装了,要有什么不好,就是干活,双手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糙下去。
谢氏寻了许多偏方给她保养手,总劝她:“要不你回来算了,又不是养不起你,这阿璟马上就要应试,一切顺利,你将来也是个官家女眷,总这样不像话。这双手伸出去,人家要笑你,也怕他嫌你。”
田幼薇保养照做,劝告照旧不听。
邵璟应试那日,她特意告了半假送他,直到把人送进考场,她才折身往家走。
走着走着,前方来了一队仪仗,她也没多看,避到路旁等仪仗过去,却听有人叫道:“田姑娘?”
殷善打马走到她身边,利索地下了马,带了些讨好:“您去哪里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殷善也没得罪过她,田幼薇和气地道:“我送阿璟应试。”
“对对对,的真是傻了。今日是省试开考的日子嘛……”殷善憨憨地笑着摸头,无话找话:“郡王爷奉旨巡查……嘿嘿……”
田幼薇眼角一瞟,看到那队仪仗照旧往前行进,只不知是否错觉,似乎走得极慢。
“那我就不耽搁你啦,快去忙吧。”她笑得眉眼弯弯,客气地和殷善道别。
殷善不肯放她走:“嗳,田姑娘,您近来都在做什么呀?许久不见您了。你们家里其他人呢?没来送邵爷应试吗?”
田幼薇不信羊不知她进了修内司官窑,索性略过这个问题:“家父病着,不便出门,家母要陪着他和幼弟,我哥一直躲在明州没回来,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送阿璟么?”
殷善白净的脸微微发红,尴尬地道:“上次的事是误会,我们郡王爷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他对你们绝对没有坏心的……”
“色不早啦,我得去给我爹抓药。”田幼薇打个哈哈,“快回去吧,下次再聊。”
殷善见她走得飞快,转眼就只剩下一个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上马追上前去。
羊也不问话,瞥他一眼就回过头神色冷峻地直视前方。
殷善为难地讲了经过:“……不太愿意搭理的,是来送邵爷应试的,还田县丞一直躲在明州不肯回来,她得赶紧去抓药……”
羊面无表情,只抓着缰绳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进了考场得关个好几,家里人就算着急也插不上手,田幼薇回家换了妆就回官窑去了。
这一次,她带了好些自己做的面饼过去,味道很好,但是样子极粗糙,就是极普通人家做的普通吃食,不会引起注意。
白师傅和虫自是吃了个够,其余人也吃得兴高采烈,纷纷谢她,她周到大方。
管事在外头听见笑声,走进来看是怎么回事,见大家都在吃面饼,便也拿了一个塞进嘴里,边夸好吃边道:“今年的第一炉瓷明要出窑,届时普安郡王会过来祭窑神,今下工后把工棚收拾干净,明日也心着,别冲撞了贵人。”
众人应了是,管事又抓个面饼才走。
众人便在那七嘴八舌地议论:“去年第一炉瓷出窑,普安郡王也来了,还赏了大家呢,我抢到一枚钱,至今没舍得用。不知今年会不会赏。”
田幼薇听着,打算明找个不显眼的地方蹲着,不凑这热闹。
忽听众人一阵嬉笑:“白弟,有人找。”
厨子的女儿芳娘大大咧咧地走进来,高声道:“白弟,听你从家带了面饼,分我一个尝尝呗。”
田幼薇看到此人,脸色一变,立时躲到白师傅身后。
然而芳娘已经看到她了,摇晃着丰腴的身子走过来,道:“你躲什么呢?我会吃人吗?不就是吃你一个面饼?舍不得?气!还男人呢!”
众人一阵起哄:“芳娘子,把他拖出去悄悄话,看他究竟是不是男人!”
芳娘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盯着田幼薇看,嘴里吃着面饼,赞道:“好看!真下饭!”
第422章 跟踪
众人一阵哄笑:“可不是么,白小弟细皮嫩肉的,文秀又有力气,确实是下饭的,芳娘你得抓紧了啊,别叫他跑了!”
芳娘朝田幼薇抛个媚眼,伸手去抓她:“你出来,我和你说两句话。”
田幼薇打个寒颤,连连摆手:“我不,我家娘子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你已经有娘子了?”芳娘翻了脸,瞪着一双猫儿似的眼睛冷哼道:“那你怎不早说?害老娘白白浪费那么多油和面!”言罢将面饼往地上一扔,转身往外。
有人和她开玩笑:“芳娘,白小弟不行还有我呢……”
芳娘将手插在腰上,对着那人的脸啐一口唾沫,气呼呼地走了。
她是厨子的女儿,年轻的小寡妇,泼辣又爽利,死了男人以后跟着老爹来窑场做饭,看谁顺眼就多给些,不顺眼就给最差的,匠人们都不敢得罪她,这人白白被喷了一脸口水,也不敢叫骂。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奚落那想占便宜的人,又和田幼薇道:“小白啊,之前托你的福吃好伙食,这以后都没了,要不,你去哄哄,娶她做二房?”
“去你们的!怕她不怕我是吧?”田幼薇拿着搅拌釉水的木棒一横,往闹得最厉害的那个背上使劲一敲,很是后悔没把这张脸弄得更普通些,莫名惹了这么个烂桃花。
小虫咬着手指站在一旁怏怏的:“她怎么就看不见我呢?我比小弟有力气多了,还听话。”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纷纷说他是痴汉。
闹着闹着,突然听得外头有人使劲咳嗽了一声,管事板着脸进来疯狂使眼色:“吵什么吵什么?怎么不干活?”
众人便都屏声静气,低头干活。
官窑的主事低头哈腰地领着一行人走进来,笑吟吟地道:“郡王爷,这里便是配制釉药的地方了,都是积年的老师傅,数一数二的好手,这次的瓷器必然比之前的更好。”
众人低头行礼,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
田幼薇藏在角落里,把头埋得死死的。
她没想到小羊今天会来,但也无所谓了,官窑这边的事本来就是他管着,今天不来,改天也会来。
一双青色锦靴朝她直直地走过来,停在她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答话的准备,却听小羊道:“白师傅请起,吃的住的可还好?釉药配方改进有进展吗?”
白师傅应声而起,朗声答道:“只是釉药配方改进还不行,得配合烧制的火力,要慢慢地试。”
小羊有些失望,又勉励几句,折身走了。
“怎么今天就来了?”众人小声议论:“既然今天来了,明天怕是不会来,赏赐也不会有了,真可惜……”
白师傅看向田幼薇,目光里包含了许多内容。
田幼薇心中惴惴:“叔父?”
白师傅叹口气,悄声道:“早些成亲吧。”
为着这一句话,田幼薇整个晚上心里都是乱的,许多从前被忽视的细节涌现出来,让她不安极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顶了两个大黑眼圈,不得不拿煮熟的鸡蛋滚眼睛。
滚完之后觉着好多了,便又悄悄溜出门去,沿着街道一阵狂奔。
跑着跑着,她觉得不对劲了,好像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似的,回头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心慌,总觉得会发生点啥,于是跑到前方街角处,飞快闪身藏起,跃上墙头选个隐蔽处趴着看。
一个人踏着晨光飞快地追了上来,走到街角处停下来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她的去处。
田幼薇屏声静气,微眯了眼细细辨认。
看清楚之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是郎戈。
她还以为郎戈身份暴露之后,会被处死呢,没想到竟然活下来了,还这么大喇喇地跟踪她。
仔细一想,收留郎戈的不会是别人,定然是小羊,让郎戈跟踪她的,也不会是别人,还是小羊。
这么跟着她是要做什么呢?
田幼薇有心试探,却又不敢轻易尝试——她生怕把自己埋进去。
“田姑娘……”一道细细的声音从她后下方传来。
田幼薇缓缓回头,但见墙下方站了个道人,手里一柄拂尘,眯细眼,扫帚眉,笑容猥琐。
“小嫂子记不得贫道了吗?贫道玄尘,咱们一起吃过饭的,邵爷请的客。”道人特别殷勤:“邵爷说他应试这几天没人接送您,让贫道跟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