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297)

白师傅这才收回目光,指着一个最大、面皮烤得金黄的肉饼道:“这个!”

邵璟安排好白老宝,又把随从的人都安排明白了,人手一个肉饼吃得香喷喷,田幼薇还贴心地给大家买了甜汤。

忽听马蹄声响,一群侍卫簇拥着一个人从一旁疾驰而过,田幼薇还没来得及吃下最后一口肉饼,就见这群人又折了回来。

为首的正是小羊。

“你们怎会在此?”小羊穿着郡王常服,以往总是很亲和的脸上罩了一层寒霜,语气也很严厉。

田幼薇坦然自若地冲他一笑,忙着将肉饼咽下去,说道:“我们回家过年,前边出事了,过不去,闻着这饼挺香的……”

邵璟上前行礼:“郡王爷是路过还是?”

“处理这桩事故。”小羊的目光落在邵璟脸上,慢慢地道:“死的是林祭酒,我的老师。”

“啊?”发出这声惊呼的是喜眉,她甚至急得踮起脚尖使劲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田幼薇嗔怪地拉了她一把,惊讶又同情地和小羊说道:“怎么会这样?我们只知道出了事,却不晓得是他……”

邵璟则主动请缨:“要我帮忙吗?”

小羊的目光在白师傅身上停留片刻,轻声道:“不必了,你们若要回家过年,就赶早走吧,去得迟了怕是要走夜路。”

言罢,小羊猛地一甩马鞭,往前而去。

田幼薇看向邵璟:“接下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邵璟注视着小羊远去的背影,低声道:“正常情况下,好朋友遇到这种事,是不会丢下对方走人的。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田幼薇跟上邵璟,大步流星往前跑。

“嗳!难道不回去了吗?”喜眉跺脚,白师傅懒洋洋地看她一眼,说道:“把车赶回去吧,今天是走不了啦。”

喜眉垂头丧气,又不敢嚷嚷:“我不走,就在这里等着。”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条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阿九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等我家姑娘和邵爷回家过年……”喜眉说完才发现竟然是阿九,便屏住声息低头行礼。

“怎么不走了呢?”阿九笑眯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么和蔼的人。

“前面出了事,堵了路,过不去啦,姑娘和邵爷过去瞧瞧。”

“小爷也过去瞧瞧!”阿九兴高采烈地赶过去,激动得不得了。

“不会怎样吧?”喜眉莫名不安,问了如意又问白师傅。

白师傅慢条斯理地喝着汤:“我不知道。”

喜眉又看向如意,如意摊手:“我也不知道。”

田幼薇跟在邵璟身后挤进人群,乍然看到地上躺着的林元卿,刚吃下去的烤肉饼险些吐出来。

“别看了。”邵璟递了个醒脑避味的香囊给她:“回去等我。”

田幼薇摇摇头,将香囊紧紧握在手中,站到一旁观察周围的情形。

林元卿穿着官服扑倒在地上,脖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着,半张脸着地,脑袋上一个大窟窿,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以她看来,应该是坠马之后又挨了马蹄踩踏,踩的位置刚好在头上,那脖子,应该是颈骨也断了。

另一个倒在地上的是马车车夫,没死,但是断了腿和肋骨,凄惨地叫着。

再一旁站着几个少年,或是擦破了皮,或是摔伤了腿,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有人甚至哭出了声。

林元卿的长随则跪在地上,大声嚎哭着向小羊讲述经过。

大意是今日林元卿本是最后一日去国子监当值,稍后便要放假回家过年,因监中无事便提前归家。

走到这附近,不知是谁扔了个炮仗过来惊了马,街上人多车挤,林元卿怕伤着人,就竭力控制马匹,谁想对面的街口突然冲出一辆马车,双方刚好撞上,就出了事。

田幼薇听到这里,不由探着头打量周围的环境,果见附近有一条小街直通此处,相比这条街上的热闹,小街几乎没啥人。

再回头,就对上了小羊的目光。

深沉而探究。

田幼薇朝他点点头,指指邵璟,表示他俩过来看看是否能帮忙。

小羊收回目光,叫侍卫挑了几个目击者问话,再把围观的人群驱散,他自己亲自问那几个少年和车夫的话。

第407章 一路平安

“都要过年了,怎么就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呢?”阿九走过来,佯作悲痛:“兄长节哀啊。”

小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神色冷冷的:“你为何来此?”

阿九看到小羊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立时勾起唇角冷笑:“兄长这话说得好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是京城的道,您能来,弟弟当然也能来。莫非,您不让我走?”

这话明显是挑衅,小羊却不接话,转过头继续做事,并不多看阿九一眼。

阿九也不生气,围着林元卿和马车、车夫转了一圈,叹道:“真惨啊!”

林元卿的长随连忙哭道:“可不是么?公爷,真是飞来横祸,实在太惨了!”

阿九慈眉善目:“唉,别难过啦,普安郡王会为你们做主的,通知家里没有?”

正说着,就听到悲切的哭声传来,却是孟氏和她的两个儿子、林家大房的人匆匆赶来。

孟氏几乎哭得快要断了气,路都走不动,全靠两个儿子搀着。

林大哥捶胸顿足,痛哭不止,口口声声叫的都是“我的阿弟啊!”

周围的人看到这副惨象,都同情地叹了气,一些书生还流了眼泪。

田幼薇和邵璟站在一处,一样的遗憾沉痛,增之一分嫌多,减之一分嫌少,恰到好处。

“这几个孩子太可怜了,年纪小小,竟然卷进这种可怕的事里面去,设计这个凶案的人实在太歹毒了!”阿九挨着他二人站定,叹道:“邵小郎、田姑娘,你们说是不是呀?”

话语中多有试探之意。

邵璟又怎会让他如愿,当即拱拱手,朗声道:“公爷火眼金睛,竟然一眼就看出这件事是被设计的凶案。若有线索发现,还请速速告知郡王爷,好为林祭酒伸冤。”

“什么事?”小羊原本站得比较远,却也迅速回转头,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田幼薇道:“尚国公说这是设计的凶案。”

林家人立时停下哭声定定地看向阿九,孟氏更是膝行上前去扯他的袍脚,哀声恳求:“还请公爷为先夫主持公道!”

阿九叹息着将她扶起:“林夫人请节哀,我又哪里知道什么线索,就是觉着这事儿蹊跷,林祭酒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短命之人啊!”

“……”众人一阵无语,瞧着不像是短命之人就是精心被设计的凶杀案?这又不是看相。

孟氏掩面痛哭,比之前还要凄惨。

小羊沉着脸低声呵斥阿九:“没事就去钓鱼,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阿九勃然大怒:“我胡说八道?林祭酒是朝廷命官,是国子监祭酒,我堂堂国公,竟然关心不得?”

小羊冷冷地注视着他,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阿九毫不怯场,昂首挺胸,与小羊对峙。

眼看僵了局,殷善忙给邵璟递眼色——这里最适合解局的人也就是他了。

邵璟便道:“郡王爷、公爷,推官和仵作来了。”

小羊收了目光,转头看向前来请安的推官和仵作,威严地吩咐:“仔细查探。”

僵局就此而破。

阿九冷嗤一声,扬长而去。

府衙的人仔细勘察现场,小羊把林家人叫到一旁温和安慰,承诺倘是谋杀,一定会为林元卿讨回公道。

林大哥和林大嫂提了很多要求,孟氏只是低低切切地哭,让人看着就是林家人眼里只有利益,她这个亡妻是真的悲痛。

转眼到了午后,府衙的人勘察现场完毕,上前回禀。

小羊便温声打发林家人:“你们先回去,把丧事准备起来,我稍后就来。”

“多谢王爷大恩!”孟氏哭着磕了个头,踉踉跄跄地由两个儿子扶着离开。

田幼薇并没有什么愧疚,邵璟说得对,林元卿既然是最关键的一环,且对田秉和邵璟都动了手,那就可以死了。

虽说这样太冒险了些,却可以解决一半的麻烦——至少不用提防北边过来的那帮人会对邵璟动手。

忽见孟氏回头,怨恨地朝她和邵璟看来,目光宛若毒蛇,凶狠冷恶,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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